电闪雷鸣中,他们努力降低重心继续向上攀爬。
“这场雨看样不知道得持续多久。”
暴雨似乎卸掉了人一半力气,孟影就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从腰到脚,全是稀泥,裹在身上,迈腿的时候重的要死。
等到达根据点的休息地,几个人直接累得坐在地上,孟影大口喘着气,把雨衣扯下来,地上积了一滩水。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穿过门外的电闪雷鸣此刻如释重负一样的瘫倒,狂风雷电大作,山上搭建的厂棚的负责人给他们拿来干毛巾。
“都快去洗洗吧,这雨看样没一天一夜停不了。”
领队随口问:“周主任他们人呢?”
孟影正用干毛巾擦头发,听他这么问立刻把视线投过去。
“下雨前打电话说已经结束了,但他们今天去的远,这路况又复杂,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也担心着。”
话一出,大厅气氛骤然收紧。
暴雨雷电,还有不熟悉的线路,尤其是无名山这带的地况。斜坡上的土体或岩体受河流冲刷、地下水活动、雨水浸泡、地震及人工切坡等因素影响,每逢暴雨,十有七次山洪滑坡。
领队安抚大家:“别紧张,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很多次,肯定能应对,我们安心等等。”
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安心。
领队在大厅正门反复踱步打电话,周远峥那头一直是关机状态,没人接听,他又打了另几个工作人员,同样是没人接。
他们队伍与当地武警和消防官兵早就协商好,24小时失联,便可以出动警力救援。
而等待的这每一分每一秒都万般煎熬。
小暖看着坐在沙发上,被湿衣服冻得瑟瑟发抖的孟影,好心提醒道:“先去洗洗,洗干净再回来等。”
孟影紧紧攥着手,“没事,我没关系。”
知道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难免害怕担心,“孟记者,我们都很担心他们,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照顾自己,不能在前线境况未知的情况下继续添乱,如果你在这里生病发烧,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拍拍孟影肩头,“走,收拾好再过来继续等。”
孟影此刻一颗心都落在暴雨中的周远峥身上,他们那里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小暖说的不无道理,她带着东西去旅馆的浴室囫囵冲洗了个澡,出来之后,一众人仍旧忧心忡忡。
她看看窗外连线的雨点,按住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们这种人早就身经百战,这点困难难不住他们。
一定,一定,一定要全部安全归来。
天幕愈发低沉,暴雨从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依旧未停。
所有人都在等待周远峥他们的消息,然而过去一天,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在这种恶劣天气,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失联意味着什么。
领队和几个人向上面报备,出动警力救援。
这种天气,光上山搜查就要不短的时间。
带他们上山的杨队让一众随行的人原地等消息。
“大家放心,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安全回来。”
有年轻人从队伍里站出来:“杨队长,我也可以去。”
“还有我。”
“……”
杨队面容严肃,朝众人挥挥手:“我知道你们想帮忙,但这个时候,每个人确保自己安全就是最大的帮忙。”
他转身准备往外走,背后又有人站出来:“杨队长,让我去,可以吗?”
他回头,看见说话的孟影,正准备拒绝。
孟影说:“请允许我以礼华科研时报记者的身份,请求现场拍摄记录,以及跟队协助救援,严守纪律,不拖后腿。杨队长,请您批准。”
作者有话要说:斜坡上的土体或岩体受河流冲刷、地下水活动、雨水浸泡、地震及人工切坡等因素影响。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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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垂危&回家
他们记者入队之前,领队曾经看过孟影的履历,谈教授据说跟礼华的张总有交情,孟影那份简历交上来的时候,谈教授还提了一嘴。
整整两页——
大四上学期的研究生考试,从经管的财务管理成功跨考新闻专业。
并且研究生时期就跟随实习项目组去过世界各个地方。
参与过数次民间自发救援组织,其中好几篇刊登上首都时报,并且曾经根据时事热点分析出的金融访谈也十分具有可读性。
最让人惊讶的是,孟影竟然还是国家二级短跑运动员。
可以说,在此之前虽然孟影不是礼华的记者部成员,但履历如此,绝不缺乏经验。
外面暴雨如注,孟影的头发还湿着,但她目光决绝又坚定,杨队嘴巴动了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
“行。”
孟影火速穿上雨衣,把防水摄像头安置在胸前,录音笔放在口袋里,随手扎了个低马尾,跟着杨队一起冲进雨幕中。
雨势只大不小,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的砸在人脸上,砸得人眼睛睁不开。
山下一大队消防官兵已经开始展开救援行动,从这里到周远峥他们所在的山头,道路崎岖难走。
并且因为土质疏松,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滑动凹陷,雨水冲刷过的灌木枝叶绿油油的,但在这些林木中藏着随时可以吞噬人命的沼泽。
前方一个岔路口,救援队长高声呼喊:“从这里,分成两路,保持联系!”
孟影他们这条路没走多远就被一条河流隔开。
无名山之所以叫无名山,就是因为这座山地势太过险峻,山上没有人居住,每逢暴雨,土地跟随雨水运动,道路改道,河水逆流,长期以来,怎么都开辟不出一条规整路来。
而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条看不见水深的河流。
消防队长穿上救生衣,跟另两个消防员一起准备先试试水深,这种天气,水流湍急,人一个不注意,随时会被河流冲走,救生艇也派不上用场。
队长提醒其他两个队员:“这种河流下面可能还会有暗河,陷进去出不来,一定要小心。”
他们拿出一根手臂粗的麻绳,连接到岸上,再把几个人系在一起,紧紧抓着绳子过河。
好在水下安全,水深只到胸口。
三个消防官兵在前面带路,孟影走在中间,杨队和另外几个人殿后。
对男人来说这水深还不算什么,但孟影个头不高,人一下去,水瞬间快没到脖子。
她走在河流中,身子在湍急水流的冲刷下不住晃动,每走一步几乎都是费劲力气,好在她体力方面从小到大从未拖过后腿,屏住呼吸,踩着河底凸出的石头,两只手紧紧抓着绳,一步一步,淌过河流。
上岸后,她吐了口灌进嘴的泥水,整个人狼狈的不像样,从头到脚都掺着黄泥。
离目标地更近了,谁也没松懈,一伙人开始地毯式搜索,顶着风雨,到处是人民子弟兵们以及搜救犬的声音。
孟影跟着杨队,继续往前面山头冲,这里明显已经被洪水冲刷过了,遍地的沙砾石子,攀爬山头的那条路逼仄狭窄,时不时得歪身子摔下去,孟影拄着树枝,控制身体,小心翼翼跟着前面大部队。
杨队一开始还怕女同志跟不上,没想到孟影真如她自己所说,不拖任何人后腿。确实不愧是拥有那么多履历的人。
但时间紧急,谁也没心情聊天打趣。
突然,前面传来阵阵狗吠。
众人心一凛。
立刻往那个方向跑。
那是一处密林,茂密的枝枝叶叶下掩盖着一个巨大的坑洞,看着像以前人用来抓捕大型野兽的,时间久了,加上暴雨,已经变成一处深潭。
而且因为周围灌木丛,很难发觉这里还有一个坑洞。
搜救犬冲上去冲着洞里狂吠,里面的水深已经淹至胸口,这段是无名山的滑坡重灾区,周远峥他们一队人做完实验收工,还没赶回去就开始下暴雨,走到这里后,整座山头都在爆发剧烈的轰鸣声,他们几乎下意识就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一群人丢了东西开始往山上奔跑避难。
随行的一个年轻研究生手里拎着两大箱资料,人落在最后,箱子又大又重,绊着他速度,跑不快。
前面人拉着他,吼道:“扔了啊,先跑再说!”
这些资料是全组人日日夜夜,茶不思饭不想,泡在实验室里,经过无数个数据无数个演练得出来的,是所有人呕心沥血的产物。
是他们千辛万苦得到的快要成功的成果。
他不肯放开箱子,绝望跪下来:“丢了这些,我不如去死……”
前面带队的周远峥折返回来,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强行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快给老子跑!东西和人都不准丢!”
一队人跑的四分五散,周远峥跟研究生雷烨在冲上山头的路上,直接踩空到巨坑里。
更可怕的是,随着地表振动,坑洞也开始坍塌,边缘的石头砸下来,周远峥推开雷烨,下半身还没来得及躲,腿直接被巨石砸中压住。半边洞口的碎石泥土滑落,把两个人都掩埋住。伴随积滑的雨水,动都动不了。
刚开始积水只到脚踝,随着地表角度倾斜,积水顺着塌坡流进坑洞里,没一会从脚踝涨到腰。
两人用最后的力气把箱子顶在肩膀上,努力不让积水淹没资料。
雷烨小腿被树枝刺伤,鲜血染红了身旁的雨水,周远峥更惨,右腿被石头死死压住,几近失去知觉,时间久了,连痛感都麻木了。
两个人几乎精疲力尽,周远峥忍痛推推雷烨的肩膀,“别睡。”
睡了可能就真醒不过来了。
雷烨艰难的点点头。
好在就在雨水没到胸口的时候,他们听见搜救队的声音。
外面风声贯耳,雷烨眼睛已经开始涣散,在水里泡的太久,身体严重失温,整个人在冷水中瑟瑟发抖,嘴唇乌白。
杨队冲着洞口激动的喊:“找到他们了!”
孟影跟着其他人一起奔到洞口,跪在洞口边向下观察,坑洞已经倒塌大半,底下的两个人浑身的黄泥尘土,身体大半被压在坍塌物下。
这种情况不能贸然把人拉出来,只能先铲除周围的石块。
雷烨彻底扛不住了,眼一闭,晕厥过去,雨水混着血水,触目惊心。
孟影叫他,周远峥没有反应。
“周远峥!周远峥!你醒醒!”
她跟着消防员一起搬土块,雨衣早就破了,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稀泥里细小的沙砾割破手指,孟影恍若未闻,指尖被戳得出血,没人停下。
坑洞慢慢变低,众人挖出一条沟渠,把积水排出,孟影趴在洞口,伸手够到周远峥——
“周远峥你醒醒,不要睡好不好?你们得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那声音混着风雨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他没睡死过去,意识半梦半醒,即使全身动不了,他也听到有个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呼唤他。
别人说,人死之前,脑海里总会浮现最重要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沉浮在一片白蒙蒙的天地间,眼前景物不断变换,最终停在2011年的高中。
他走过校园长长的廊道,听到各个班里的读书声,在五楼文科班的一个拐角,透过窗户,瞥见一个女孩在看自己。
少女睁着清冷冷的眼,只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
他正发愣,那女生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周远峥,我们回家吧。”
他没见过面前这女生,却不由自主的伸手跟她走,突然间,前面的女孩松开手,朝前笑着跑着,没入大雾里。
他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四周,张口叫出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孟孟!孟孟!别走好吗?!我们回家!”
没有她,他就如同偌大世间的一粒蜉蝣。
在这风雨飘摇,满城崩乱,物质即理性的世界,这道遥远的声音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甚至睁开眼看到斜上方女人的脸,他再度以为又是模糊的梦境。
雨珠顺着女人的手滑落到他脸上,她在试图努力拽住他,周远峥也才意识到面前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但在惊喜之度,更重要的是此刻排山倒海的危险。
“你怎么来了!回去!”
孟影置若罔闻:“周远峥,你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救你们上来。”
随着众人一刻不停的挖掘,坍塌的那边洞口已经与路面齐平,积水排出来,只剩冗杂的石块。
雷烨那边好清理一些,他人已经昏过去,石块扒拉开,几个人把人抬上担架,火速送往山下医院。
而周远峥这里,需要继续清理土块,他右腿已经完全丧失知觉,甚至在石头掀开,看到腿部被鲜血染红的衣料也没半分疼痛感。
杨队长大声呼喊着:“快,送医院!”
人抬到担架上,孟影全程紧紧攥着他的手,跟着上了救护车。
她看着男人狰狞的伤口,心里难受的要死:“周远峥,你还好吗?疼吗?”
周远峥嘴唇苍白,仅有的一点力气就是睁眼,握住手心里的温度。他摇头:“不疼。”
根据多年经验,他猜到最轻最轻也是骨折,甚至更严重。
救护车在一路风雨中呼啸着前行,到医院门口,一伙人把周远峥推进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