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峥没有一点谈及私事的窘迫,十分坦然说:“现在是未婚妻。”
报告厅再次场面失控。
还记得校园论坛里那会飘着高楼帖——有关周远峥和孟影。
没有什么比本人亲口承认更震撼的事。
孟影低着头,心在胸腔里跳个不停,任江文冬在旁边怎么扯她胳膊,都不肯抬头。
其实他说的那件事她已经忘记了,不记得什么时候与周远峥讨论过这个话题,但他的话有温度,在她心口,翻涌灼烧,让她确定,他每一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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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结束后,他们几个人从后台出来,孟影脸颊还烫着,不太好意思直视周远峥的目光。
他倒是坦荡,一见面,把人牵过来,寸步不离。
平时大家能见到面是难事,正好校庆,让他们能借机聚一聚。
后台的一间茶水室里,站了好几个人,除了孟影江文冬,周远峥和谈颂,还有几十分钟前赶到的程夜南和姜苑博。
老友见面,大家都挺激动,尤其一个寝室四个兄弟,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能彼此体会。
谈颂提议:“我订好酒店了,大家一块去?”
江文冬不给他面子:“谁要跟你一块,你们兄弟自己聚会喝酒,我们可不参与。”
“哎你这就没意思了,都是老朋友,喝喝酒过分吗?不过分!”怕江文冬真甩脸色不去,谈颂又说:“江文冬,我送你个礼物,你要是喜欢,咱们就去,成不?”
江文冬毫不在意的点头,“行啊。”
她不信这狗逼能整出什么让她喜欢的非主流礼物出来。
谈颂:“出来吧。”
卫生间门一推,门后陡然跳出来两个姑娘,蝴蝶一样飞到江文冬和孟影身边,“Surprise!惊喜吗!”
江文冬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包括孟影,一瞬间,像做梦一样,“喻理?诗蕊?”
还没高兴完,大家就哭成一团:“你不是在国外吗?不是说不能回来参加校庆吗?真是的,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啊!”
“还有你喻理,这些天都联系不上,死哪去了?!”
“本来回不来的,没订到机票,多亏谈颂,不知从哪买到的商务舱,送我回来。”
“我本来打算过来的,谈颂说给你们一个惊喜,才一直忍住没说,对不起啊宝贝们。”
呜呜哭完,江文冬才抬起妆花红肿的眼,依旧傲娇的答:“听你的吧,一块去酒店。”
八个人,全都太久没见,但那层感情,让老友即使分别好多年,仍旧能见面开怀畅谈,一句话,一个笑,那些距离带来的疏离一瞬间全都无形中消失了。
互相嘘寒问暖过后,几个人搭车去酒店。
加长汽车停在闹市区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口,找到包间后,四个女生轮流点了菜,一边等菜陆陆续续上齐,一边聊天。
大饭桌,八个人全落座,还留了好多个位置。
江文冬正想让人把多余的椅子撤掉,包间门外又传来一声嘈杂——
“来迟了来迟了,兄弟们,自罚三杯啊!”
全都是熟面孔。
杨岩,路晖,还有蒋涛。
全是趁着参加校庆过来的。
没有客套,进门后,一群人打了招呼,落座每人斟满酒,一桌人,站起来“噼啪”碰杯。
“干杯!”
“庆祝大家见面!”
“感谢老谈老周,咱们才能再次聚到一起。”
一桌人,如今在各自的领域分别有不同建树。
看着一个个往日熟悉的面孔,他们曾一起度过那段青春年华,走过少年,走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每个人都挺慨然。
大家喝的尽兴,一杯又一杯,誓要不醉不归。
几个女生不喝酒,只喝饮料,路晖喝多了,大着舌头絮絮叨叨的说那段时间的各种事各种回忆各种过往,说着说着,自己开始感性,呜呜咽咽掉眼泪。
搞得他们哭笑不得。
他直直看着孟影,酒精上脑,说话不经思考:“孟影,你知不知道,学长之后的西藏之旅还是搞起来了,不过第二次没有几个人,只有我和老周。”
孟影偏头看向一旁的周远峥,他刚喝完一杯酒,眼色在酒精熏染下变得缱绻而柔和。
“因为我们第一次,没有去成西藏,第二次的时候我想单独把那条路线再捋捋,然后老周说他要陪我一起去,那时候你们已经分手了,那几天晚上,我们就在户外露营,他说第一次因为有事丢下你,他想把你未来想走的路先走一遍,先你一步,披荆斩棘。”
“所以你们分手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可惜,想把你俩狠狠绑在一起,看不下去你们互相纠缠折磨了,旁人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孟影仰头喝了一口低浓度的果酒,脸色有些微醺,“谢谢。”
这句谢谢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但一定是谢谢周远峥这几年,默默无闻的付出,背着她,在用尽全力的挽回。
谢谢他原谅当初她的任性,并且用最大的包容去说服她和自己。
谢谢他一路以来,无声的陪伴,执着,和坚持,几年后,久别重逢,继续不放下她的手。
一顿饭吃到半夜,几个人喝的直接长醉不醒。
就连江文冬她们,喝果酒也喝的不怎么清醒。
脑子还有意识的只有周远峥,他把人一个一个送回酒店卧室,让客房注意点他们,等他们醒了,每个人再送一碗醒酒汤。
孟影坐在座位上混混沌沌的,脑子有些被割裂开的疼痛感。
等周远峥回来,她靠在他怀里,半梦半醒被抱着走出去。
酒店走廊风一吹,清醒不少,她身上盖着周远峥的外套,睁开眼,迷迷糊糊问:“我们去哪?”
周远峥低头亲了下她额头:“送你去房间?”
孟影摇摇头,说话有些费力:“酒店的床我睡不着,我想回家。”
她说的是她在二环边边的那处小公寓,离这里不算远,但大半夜折腾来折腾去很麻烦。
周远峥眉头都没皱:“好。”
他取了车钥匙,叫了代驾,一路车开的很平稳。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巷子口,周远峥把车停进车库,抱着人上了楼。
楼梯道灯有问题,一闪一闪的,在这种氛围下,平添了几分暧昧。
他伸手从孟影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长腿随意一勾,把门关上。
灯打开,屋里格局一目了然。
一室一厅,有阳台,厨房和卫生间,不大,但被孟影置办的温馨整洁。
木桌上铺着紫色桌布,电视机的待机键一闪一闪,遥控器丢在茶几上,沙发坐垫也是淡紫色的。
他推开卧室门,把人放床上,等她不闹腾了,再盖上被子。
卧室窗没关,他走过去,窗外一棵巨大的合欢树,枝叶探进窗口,这个季节,卧室有淡淡的绒花香,确实是个好位置。
他转过身,床上的孟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静静看着他背影。
他的西装外套在她身上,此刻挂在进门的衣架上,身上只穿了紧致合身的白衬衫,西裤下的腿,笔直修长,如果没有右腿的伤,他这个人,不要太完美。
“醒了?”他问。
低醇的嗓音和着夜风,温澄而缠绵。
孟影冲他勾勾手:“过来。”
他乖乖走过去,俯身看着她。
她没醒,只是眼睛睁着,瞳孔一阵迷蒙涣散。
等他弯腰低头,她突然伸手揪住他衣领,“周远峥。”
她叫他。
有记忆起,孟影叫的基本都是他全名,周远峥,三个字连名带姓,在一起的时候也鲜少用过什么亲密的昵称。
但这三个字,被她说出来,百转千折,调子柔和,一遍遍,他百听不厌。
他动了动喉结,说话间呼出的都是热气和酒气:“我在。”
“周远峥。”她又叫。
“我在。”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答。
终于,在下一次开口前,低头封住她的唇。
白酒和果酒在口腔里碰撞,激发两个人的神经,孟影还揪着他衣领,感觉到味蕾的刺激,主动伸了伸舌头。
这一下。
一夜间。
不眠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
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
——李白《少年子》
第80章 .婚戒&仪式
十一月初的时候,北京下了一场大雨,连夜的雨雾,加上寒潮将至,空气里都是浓稠的凉气。
离开家门的一瞬,冷风扑面而来,家里开了暖气,好几天没出门的孟影迎面被寒风扇了四个巴掌。
首都真的是没有秋天过渡,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呢大衣,门锁了,也懒得回家换,就顶着这么一身妖风,哆哆嗦嗦的来医院。
今天是周远峥最后一次复查,几个月的康复训练,他右腿恢复了六七成,走路基本看不出来异样,医生让他回家之后没事多锻炼锻炼腿脚,促进血液循环。
昨晚单位临时有事,他凌晨一两点就去了基地, 第二天约摸孟影醒来的时间,才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去医院拿药。
孟影睡眼惺忪的,想想医院一走廊的消毒水味,他还得做一次康复治疗,那么大个人,坐在那,孤孤单单的,怎么想怎么可怜,于是电话里嘟嘟哝哝软声说:“我去陪你。”
他今天起的太早,孟影估计他还没吃早饭,做了暖胃的皮蛋瘦肉粥带过去。
大清早的,马路两边的摊位,绿化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店铺还没开门,周远峥让她不用来,多睡一会,她还是打着呵欠坚持着起来煲好了粥。
等孟影到医院,周远峥正在跟他的主治医师说话,他恢复的很好,之后可以在家调养,不用再往医院赶。
余光瞥到门外的孟影,周远峥朝她伸手,“进来吧。”
“张医生。”孟影颔首打了个招呼,客气问道:“你们都吃了吗?我带了粥。”
张医师摆摆手:“周主任特意跟我约了我的值班时间,我俩都到的挺早,吃过了,你们在医院的一些东西昨天托人寄过去了。”
“谢谢您。”
不用再跑医院,真真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虽然他们作为唯物主义者,可孟影真觉得冥冥之中存在水逆退散,时来运转这种东西。
伴随周远峥的康复期,这段时间,孟影顺利拿到了电视台的记者证资格,从一位杂志编辑正式转型为地方记者,这个跨度有些大,而且说起来,杂志社的工作比记者清闲也轻松很多,何曼婷之前还尝试劝她,但看孟影态度坚决,几次后只能不了了之作罢。
她一走,位置自然而然被江文冬顶替,江文冬正式任职A版副主编的那天,孟影还开玩笑:“咱们这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文冬心情却并没有轻松,自从孟影出了《时光深处等你》的访谈之后,依旧很多读者认为孟影是因为工作失误,被骂到离职。
甚至微博上宣布新编辑时,评论区还一片欢欣鼓舞。
【不能干的总算走了】
【按照她之前那么说,访谈还要听读者的意见干嘛呢,直接自己瞎编好了】
……
那些评论之前还给孟影带来不小的心理负担,因此而憋屈,生气。
甚至那会拿到谈教授的访谈而保住职位时,内心还有种变态的复仇快感——就是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成熟不少。
甚至再次翻到那些言论,还有些想笑。
毕竟这世界上的是是非非,能看到真相的人实在太少。
而且她现在,已经全然不在乎网络怎么看待她。
她有了更鲜明,更喜欢,也更想做的事。
并且喻理的实习期满,从外省调回了北京,正式成为一名都市白领,徐诗蕊也从国外回来,开始接手家里在北京给她安排的职务。
四个人一个星期小聚一次,聊的话题多种多样,从国家新下来的政策到最新上映的电影,甚至无话可聊时,坐在一起刷短视频追剧也开心自得。
出医院大门后,冷风簌簌,孟影缩着脑袋,一边搓手一边痴笑。
周远峥把人搂到怀里,指尖掐着女人腰:“想到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孟影仰头看着他:“觉得现在的一切状态都特别好,完完全全是我理想化的生活,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像是在为现在做铺垫。”
“是吗?”
“对啊,”她掏出手机,叫停周远峥的动作,“等一下,彻底出院了,我们拍个视频照片留念嘛。”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比了半个爱心:“来嘛来嘛,跟我学,比个心,把手弯成一个弧度就行了。”
周远峥看着她没动。
孟影催促:“快点快点!冻死了!”
她指骨磕了磕手机相机镜头:“快点快点——”
周远峥无奈:“好。”
他伸手矫正一下孟影的动作,“手指伸长一点。”
孟影照做。
下一刻,周远峥伸手,把一个银闪闪的东西戴在孟影中指上,随即,那只手跟她碰在一起,比了一个完整的心。
孟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周远峥从口袋里抽出另只手,点下快门键,顺势把人揽住,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不是冷吗,回家了。”
孟影看半天手上的戒指,“怎么送我这个啊?不是送过了吗?”
七一那天,谈颂拿出来的。
“那是大学订的,可惜今年才送给你,孟孟,我说过,以后别人有的我们都会有,那会能给你的太有限,我想给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