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昏嗤了一声,点燃嘴边的烟,吸了一口,等过了烟瘾了,才不急不缓的拽着拖把回来。
太阳冉冉升起,透过走廊洒在少年的身上,他就静静的站在那一片金光之中,清隽冷毅,修长的手指握着拖把的把手,说不出的慵懒,台上台下,四目相对。
陈昏平静的眸子在见到讲台上的人终于发生些变化,但是又很快掩饰住,就像石子丢进水里泛起涟漪但是又很快消失。
耿灿皱着眉头看了陈昏一眼,倒是也见怪不怪,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洗个拖把也能迟到,进来吧。”
“行了,人也认识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吧。”
陈昏抬脚进来,走在讲台旁边时,顿住,抬眼望过去,眸光沉沉,他看着她,声音缓缓:“我叫陈昏,只是近黄昏的昏。”
大家都以为是陈昏刚才在门外听到了迟夕的自我介绍,学着她刚才的格式将后半句诗接了下去,不过两个人这名字起得倒是也挺有缘。教室里的人纷纷起哄笑了起来,就连台上一直故作冷着脸的耿灿脸上都带了笑意。
迟夕反应很平淡,客气又礼貌的朝着陈昏点了点头,陈昏眉头蹙了一下。
迟夕背着书包走在前面,陈昏拿着拖把跟在后面,窄窄的走道,无路可让,迟夕清晰的能感觉到的身后的人的目光,直挺着身子加大步子朝着最后一排的空位走过去。
陈昏带着探究的视线在后面慢吞吞的拿着拖把跟在人的身后,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新同学的步子突然就加大了,脑袋上的马尾辫跟着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眼晕。
迟夕的同桌叫许空,皮肤有些黑的少年,咧着一嘴的大白牙跟她打招呼:“我叫许空,新同桌好啊。”
迟夕没有课表,听到身边的少年跟她说话,扬了个甜甜的笑:“我叫迟夕,你好呀。”
许空平时粗糙惯了,家里又是他一个独生子,身边玩的也多是男生,他们这个年纪的,多是觉得女孩子娇娇弱弱的,麻烦得很,所以也并不长接触,但是他这个新同桌长得白白净净,瞧着奶乖奶乖的,他还挺有好感。
许空踢了踢前面人的椅子腿道:“陆川陆川,快来跟我的新同桌认识认识。”
陆川正低着头玩游戏,将手机扣在课桌里,转过身来,两只胳膊趴在许空的垒着的课本上,带着几分和许空不同的痞劲儿。
“新同学好啊。”
迟夕同样笑意盈盈的回应:“你好呀。”
许空在旁边高兴的很,神采飞扬;:“以后我也是有同桌的人了哈哈哈哈,迟夕,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同桌罩着你。”
迟夕眨了眨眼睛,樱红的唇一张一合:“那个,那你能告诉我一下今天的课吗?我还没来得及看课表。”
说罢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许空挠了挠脑袋有点尴尬的解释:“那个啥,我们平时,不看课表···不过!”少年又赶紧加了一句,“我记得陈昏桌子上贴着一份来着。”
他赶紧踢了踢迟夕前面那个班主任一走就趴下补觉的人:“陈昏,醒醒···”
没动静。
“班主任来了!”
只这一声迟夕前面的人身子才动了动,整个人往他们后面的桌子靠上来,桌子腿跟地板砖发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迟夕脚下赶紧挡住了桌子腿才没有让桌子往自己身上倒下来。
刚睡醒的人因为伸懒腰,长长的胳膊直接就从前面扫了过来,在迟夕脑袋上直直的打了一下,措不及防。
迟夕下意识反应的啊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被打到的地方揉了揉。
猛然间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声音,陈昏才回过头来看,看到他转过身来了,迟夕蹙着眉头道:“你打到我了。”
陈昏因为补觉被打扰,阴沉着脸,不说话,许空只觉不好,生怕陈昏不给他这个新同桌的面子,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又刚来,陈昏手劲多大,他们做兄弟的当然知道,迟夕看起来娇弱的样子,只怕陈昏那一下下去,脑袋不说起包指定也要红肿。
最重要的是陈昏这个人看上去就是无欲无求断子绝孙的面相,实际上他这个人平时也是个性冷淡的做派,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温柔过。新同桌刚刚转来第一天,就遭遇了这样的无妄之灾,真是太惨了。
许空心里默念了两遍‘阿弥陀佛’。
迟夕定定的与陈昏直视,樱红的唇翘着,眼里水光闪烁,柔软又倔强。
大概是觉得这样互看又蠢又没意思,陈昏率先移开了视线,在她嫩白的手捂着的地方瞥了一眼,淡淡道:“哦,我忘记后面有人了,不好意思了。”
说是不好意思,但是迟夕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不好意思’,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陈昏的面色不耐又冷淡,右边的脸上被咯出来一道浅浅的红痕,瞧起来就像是跟人说话三句不和就会大骂一声‘操他妈’然后掀桌子的校园扛把子。
迟夕考虑了一下,假如她刚来第一天就把同学给揍了,辛芮肯定得从高二部杀过来灭了她,心里默念着‘我爱同学,同学爱我’,她将桌子底下已经握起来的拳头松开,收回了脚,朝着陈昏弯起嘴角扬了笑,大方道:“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嘛,反正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扎着高马尾的新同学,笑的璀璨夺目,就像是夏日里冰镇过的百事可乐,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
陈昏瞧着心里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
明天见。
第3章 :纸短情长啊(三)
陈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迟夕,只是朦胧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哈欠,左手杵在桌子边支着下巴,模棱两可的答了句:“你说是就是吧。”
这就有点挑衅了,迟夕身体里活跃兴奋的血液简直都在叫嚣着‘揍他!揍他!’,柔软的舌头细细的缠着嘴里的小尖牙磨着。要知道当初那些个在巷子里将她堵住的混混们,身高都是和陈昏差不多高的,她照样一拳放倒一个,这个小子居然敢这样挑衅她。
许空手里捏着包薯片的包装袋,瞧着身边这俩人的气氛好像不太对,他怎么觉得自己看到,有火星子噼里啪啦在陈昏和迟夕之间燃呢,许空用手揉了揉眼睛,靠,肯定是因为昨晚打游戏到了凌晨三点,他都出现幻觉了啊,他老妈给准备的养生茶看来是时候给安排上了。
陆川手上拿着包恰恰瓜子,活像是小区门口跟不上广场舞大妈节奏被淘汰下来的八卦老太太,饶有兴致的,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旁边看戏。
“陈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迟夕语气平缓,却带着种压迫感,手中捏着碳素笔,有一搭没一搭的转两下。
陈昏笑了一声,眼角往上挑,语气依旧不轻不淡:“你说呢?”
迟夕哼了一声,两只胳膊弯曲,胳膊肘搭在桌子边,身子往前倾,“你对我有意见?”
陈昏看着面前离他极近的迟夕,依旧保持着动作没动,少年的眼中渐渐清明,眼里少了些许暴戾和不耐,嘴角上往勾,轻笑:“不敢。”
迟夕听到他的回答也笑了,樱红的唇上扬道好看的弧度,隐约露出的牙齿洁白又整齐,只是蹙着眉头却一直不见放松:“你长得可不像是不敢的样子。”
“是吗?我当你夸我。”
迟夕又被噎了一下,心中梗了一口老血。
桌子总共就那么点宽,两个人又凑得极近,迟夕不再接话,他们俩就直挺挺的对视,许空往嘴里又塞了几片薯片,左手托着下巴支在桌面上看着旁边这俩:“陆川,你说他们俩凑那么近亲上了怎么办?这可是我同桌啊。”
陆川右手支着下巴跟许空同样动作,嘴巴吧嗒了两下吐出个瓜子皮:“亲就亲呗。”
最后两人实在是眼睛干的不得了了,陈昏扬了扬手:“得,我认输行了吧,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不该伤害祖国未来的花朵。”
许空见状及时开口:“陈昏,你桌子上不是有课表吗?借给迟夕抄抄吧。”
少年舔了舔嘴角,哦了一声,眼神却看都没看许空一眼:,“原来是迟同学要抄课表啊。”
许空和陆川互换了个眼神,迟夕压下火气,想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逮住机会了,自己定要整死这个孙子,开口却是十分温柔问陈昏:“对,许空说你有课表能借我抄一下吗?”UglinessArrangement
桌子底下陈昏的脚碾在许空新买的AJ鞋上,黢黑的少年龇牙咧嘴,露着一口的大白牙,最后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引得迟夕转头看过来:“你怎么了?”
假笑男孩许空脸上挂着标准笑容摇了摇头,咬着牙道:“没事,没事。”
陈昏将气撒在了许空的鞋上,大约是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课表在我桌子上贴着,拿不下来,今天第一节是语文。”
少年转过身子转到前面去,顺手从课桌里掏出来本摊在桌子上,书皮在她面前一晃,好像写着什么高数之类的。
迟夕没在意,从书包里找出来语文课本和资料书,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语文老师是个身量小小的女人,及耳的短发带着黑框眼镜,腰上别着扩音器,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没什么杀伤力。
假期结束,大家都免不了都收不回心思,上课的时候打哈欠犯困的,还有利用高高摞起来的课本资料说悄悄话的。
迟夕听了一会儿也有些走神,托腮在陌生的教室里打量,身边都是一群新面孔,也不知道她转学了,原先班里那群家伙会不会想她,走之前急匆匆的她都没机会跟对她很好的英语老师道个别。
思绪蔓延,迟夕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泪水,不经意间扭脸正好看到自己的新同桌在看自己,差一点就控制不住的想蹬人一眼,生生给忍了回去,嘴角上扬挤了个笑解释道:“我昨晚没睡好。”
许空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指了指迟夕前面已经倒下的两个人:“他们俩昨晚打了一宿游戏,得睡到下课了。”
陆川睡得还稍有顾忌,至少是做做样子的用课本挡着的,但是陈昏已经完全不在乎,脑袋枕在交叉的胳膊上,头朝里,闭着眼睛睡得舒坦又安稳,过了会儿许是扩音器的声音太大了,睡梦中的少年皱了皱眉头,身子动了动,额头枕在左手上,右手搭在自己的脑后护住了耳朵,以减少声音带来的困扰。
迟夕盯着那只显眼的右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甚至连拇指上的月牙白她都能看的清楚,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又干净。
这双手若是用明德师傅教给自己的那套拳法打起架来,想必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手的主人在睡梦中食指下意识的动了动,迟夕还以为人要醒了,眼神飘向别处,摸了摸鼻子,余光环视了一圈像是怕人看到刚才她盯着人的手一直看的白痴举动。
“你不困吗?”她问身边的同桌。
许空笑的得意,在课桌里的摸索了半天掏出个绿色的小瓶子,神神叨叨:“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定会长眠。”
说话间,绿色瓶子被打开,一股子清凉油的味道散发开来,许空在自己太阳穴用食指涂了一些。
迟夕只感觉自己呼吸间都是清清凉凉的薄荷味道,刺鼻的很,再反观许空已经被刺激的睁不开眼睛,一双眼睛眨巴的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眼睛有多大一样。
“卧槽,卧槽····”
许空连说了两个‘卧槽’,终于落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迟夕抿着嘴角憋笑,但是嘴边的两颗酒窝清晰可见。说实话她也有点被波及到,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
许空现在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想用手去揉被迟夕拦住递给了他一张纸巾,轻声道:“小心点擦,蹭到别的地方了更难受。”
只可惜还是无济于事,许空生生留了半节课多的眼泪,倒是也真的没有犯困,不过闹了这样一出,连带着迟夕都压根不知道老师上课讲了点什么。
前面两位到了下课自然醒,陆川捂着鼻子十分不爽的样子:“靠,谁啊?”
陈昏也皱着眉头,等两个人扭头看到许空一脸的眼泪的时候,双双笑出了声。
“行啊,哥们你这是要发愤图强了啊。”
陆川手上捡了本书在指尖旋转,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陈昏头发比之前更加凌乱了,微卷的短发仔细看有些泛黄,不知道是不是染过色,遮挡着额头,只斜斜的露出一点。
“你们还笑?!是不是兄弟啊?”
许空鼻涕眼泪的横流,眼睛被熏得眯成了一条缝,要多惨有多惨,陈昏和陆川起身,穿着深蓝杠校服的少年绕道许空身后,像拎小鸡子一样将他虚拎起来:“少废话,洗脸去。”
“对了。”陈昏停在迟夕身边,想了一下,伸手指着桌上角用透明胶带贴的严严实实的一小张纸,“课表,自己去抄。”
迟夕顺着他指得方向望过去,嘴角已经率先扬了起来,声音干脆清甜:“好的,谢谢!”
但是心中却想着,这人可真是喜怒无常啊。
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陈昏看到迟夕对着他笑,脸色就又阴沉了下来,再看人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迟夕扎着的高马尾,插着口袋出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发愁,怎么发了红包昨天还掉收了?现在的读者朋友这么有个性吗?
晚上看看能不能再写一章。
感恩。
第4章 :纸短情长啊(四)
迟夕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心里琢磨着陈昏可能是打小受过什么创伤,见不得别人冲他笑,甚至还又可能要是对他太亲近了,说不准这人还会犯病发个羊癫疯什么的,这年头,什么样儿的人没有。
她这不是也被生活所迫要装出来一副温柔可爱的模样。
可以理解,各有各的难处,但是他挑衅她的事,还是要找个机会把人揍一顿,一码归一码,迟夕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真是既大方又通情达理。
她找了个还没有用过的本子,拿着圆珠笔坐去了陈昏的位置上,即使她并不知道这人怎么又突然对她这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