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树,有时间吗?妈有点事情问你。”陈思阳探半个身进来,在征询儿子的意见。
梁嘉树自从正常回校后,状态很平稳,她这大半年失眠严重,梁嘉树好了,她也就跟着好了。
他给椅子让给母亲,自己另拉一张。
“是这样的,年前妈妈留意到你们学校一个事,有人拍到一个女孩子在门口帮妈妈摆摊,看着很质朴的母女俩。当时,市里电视台还去了采访,那姑娘的事迹我也大概了解些,前两天,我去了趟学校谈资助的事情,听说跟你一个班,是班长,妈想问问你,对这个班长有印象吧?”
这太难为情了。
要周天去接受别人钱财方面的馈赠。
梁嘉树听到母亲问话的第一感受就是这,平心而论,他和她,还没到很熟很熟的那种关系,只是比起他和班里其他同学来说,交集多了那么一点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可以懂她自尊心的。
可他又非常希望这一切能成行,至少,能让她和她妈妈看起来不那么难,梁嘉树这会想很多,看起来,却像是无动于衷。
“梁嘉树?”母亲轻轻喊他。
他回过神,说:“班长成绩很好,上次月考年级第二,当然,人也很好。”
陈思阳嘴角绽开笑,挺好的,儿子并不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走出来了,她一面笑一面打量着儿子。他又长高了?长手长脚的,像翠竹,一节一节地抽,却差点断了。陈思阳一想到他休学的那几个月,还是会有溺水感。
“但她不一定接受。”梁嘉树抚了抚额头。
陈思阳还是笑,十几岁的孩子总是很自尊的,虽然没碰面,但能想象出大约是个很好强很优秀的小姑娘,她说:
“这又不是施舍,妈妈资助你的同学,是为了她能更没负担地读书,将来,也能更好地回报社会是不是。”
大人说起道理来似乎总是这样,听上去很高尚。但陈思阳不是这样,她很热心,她是真这么想的,就这么做。梁嘉树的爸爸因为工作调动关系去了北京,夫妻暂时分居两地,那时候,恰巧是梁嘉树出事的夏末,丈夫不能说回来就回来,虽有亲人帮忙,但重担还是在陈思阳身上,她要忙公司,又要看护梁嘉树,天知道如果是一个女人把孩子带大得多艰辛。
陈思阳显然是很容易共情的女人,没有传说中资本家的冷酷无情。
月考分数很快出来,班级排名贴在教室,年级排名贴在宣传栏。天热了,有人已经开始穿夏季校服,大家又乌泱泱挤作一团,找自己的名字。
“又是梁嘉树啊,看。”
“这次他超第二名多少分?”
毫无意外,梁嘉树是第一,周天在第五的位置找到了自己,她掉了名次,前面那几位当然也都是熟脸,别班的,都是能参加数学竞赛的那种。每当数学试卷出到变态难时,那些数学天分很高的学生就会搞的名次表上风云峥嵘。
“升了升了!我升了!”冯天赐忽然叫出来,指着名次表语无伦次,惹的旁边爆笑,“冯天赐,男孩还是女孩啊!”
她一愣,随即,不好意思挎住周天的胳膊声音放小了:“班长,我妈说我要是能冲进年级前200保持住,这个暑假就带我出国旅游!”
周天说句“恭喜”,心里有些失落。
周天小学的时候就会为考试不理想而感到真切的自责,现在同样是,不过脸上永远是不以己悲不以物喜的表情,女生注视着名次表,在默默对比着每一科和梁嘉树的差距。
她太专注,以至于男生在她身后投下来的高高身影都没注意。
“梁同学?”冯天赐激动的声音都走调了,她使劲狠戳周天,一面不忘对着梁嘉树狗腿地笑,“梁同学你又考第一呢!”
周天心跳都差点停了,她回头,目光轻轻上扬,梁嘉树便对她微微一笑,似有若无的。
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迅速扭过脸,显得非常没礼貌。
千万不要跟我说话,千万不要,千万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搭话,周天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浪潮,两人离的这么近,近到她第一次感受到十分的恐慌,因为头上太阳明晃晃的,到处都是人。
“梁同学,以后不会的题能问你吗?”冯天赐却开始尬聊,夹杂着尬笑,在这么拥挤的人群里和第一名相遇缘分呐,不找几句话太亏了!
梁嘉树平和地对她点点头:“可以。”
他移开目光,很不经意地掠过前面周天的后颈,女生脖子纤细,耳垂小巧,她皮肤很白,是带点粉嫩光泽的白……目光再度上移,停在“周天”那个名字上,这是梁嘉树生平第一次关注别人的分数起落。
而周天,则仿佛变得更沉默了,她忽然转身,说声“借过”,梁嘉树静静侧身给她让开一条通道,两人衣服轻轻碰触,很快分开,他目光低垂,接着又抬起--
他确定刚才闻到了女生衣服上柔顺剂的味道。
李佳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她跟他打了招呼,并轻声感慨自己考试不理想。
“梁嘉树,”她一脸抱歉地看着他,“本来,家里说想找你给我补课,我觉得不太好,所以拒绝了。不过,以后能不能麻烦你一下?给我多讲讲题?”
第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