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动笔,冯天赐这家伙又不知道怎么了,腾下站起,跑后边去了。
原来,从李佳音手里滑落了张试卷,好巧不巧,附近留下了哪个男生整理抽屉垃圾时弄洒的矿泉水渍,那张试卷掉在水里,李佳音似乎是急着捡,一不留神,又一脚踩上去,挪开时,卷子已经乱七八糟。
女生的直觉总是非常灵,冯天赐凑上去,抢先捡起,一看果然是周天的试卷,立刻不高兴嘟囔:“哎,这是班长的试卷!”
李佳音先是错愕,紧跟是一脸的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梁嘉树,直摇头,“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女生默默把长发挂到耳后,举手投足间,就是那种很文弱的模样。她忙把兜里的纸巾逃出来,一边挂头发,一边说:“真不好意思,我会给擦干净的。”
冯天赐嘴一撇,暗道谁特么知道你在搞什么,她拎着卷子,上面湿透了一块。
前面,周天已经听到后头的骚动,她慢慢转头,目光在那一瞬间和李佳音对上,只需要一眼,她就知道李佳音是故意的。
这种小把戏,周天本来懒得搭理,李佳音很无聊,她没那么多时间无聊。
周天把笔记一合,往后走来。
还没到几人跟前,李佳音猛地一抬手,做了个下意识抬手挡脸的动作。
班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很多人看到她这个动作,难免不联想。
周天冷冷看她又慢慢放下手,说:“冯天赐,把卷子给她让她擦。”
“给我吧。”梁嘉树却突然出声,看向冯天赐很温和地说,然后,他又慢慢说了句,“不是大事,班长不要放心上。”
是啊,本来是很小的事,发生在平时大家最多佯装生气掐一下打一下就过去了。
但这一刻,气氛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周天不明白李佳音这种人为什么要装柔弱,她真的不懂,她觉得这些真的都是很无聊的事情。
直到后来,周天才明白李佳音从来都是步步为营的,有种女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可以心机很深沉很深沉了。
而当下,大家的命运都像小小的,崭新的帆船,在红尘风浪里刚刚起航而已。
周天相当冷淡地看了看梁嘉树,她同样不明白,梁嘉树为什么要这样说,暗示自己很小气吗?不大度吗?她直接从冯天赐手里拿回自己的试卷,什么都没说,自己回到位子上小心拿纸巾先吸水再擦拭。
教室里又慢慢有了声音,大部分人都能察觉出一丝怪异,但怪异在哪儿,谁也说不出。大家看李佳音也回了座位,然后,她趴在桌子上哭了。
试卷抢救的效果不怎么样,周天皱眉,索性放弃,对冯天赐说:“我语文错题还没誊,你卷子借我看看。”
冯天赐一肚子火,她忍不住连连勾头去看李佳音,只觉得不对劲:“班长,她哭啥呀,咋总是被欺负了一样,奇了怪了,她在寝室也不这样啊。”
周天埋头整理错题,脸也不抬:“不知道,别瞎想了准备下要上课了。”
说完,最终还是抬起头,笑了笑,“你有第六感啊?”她罕有地捏了捏冯天赐的脸,“我今晚给你炒河粉,请你。”
说到做到,下午放学后,两人有说有笑到黎梅的摊上,冯天赐黏糊糊喊“阿姨”,不急着吃,帮忙收拾碗筷,黎梅直拦着不让她弄,冯天赐在家里懒的要命,在外头反而酷爱表现,她硬要搞,黎梅无奈,只能提醒她不要沾身上油渍了。
眼见排队的队伍变短,周天手腕泛酸,她活动一下,刚起锅,看到熟悉的男生身影在队伍最后,她忽然就特别生气,他来做什么?
在教室里替李佳音解围不够?
梁嘉树似乎很喜欢站队伍最后,身后无人,空荡荡的,不用考虑身后人的等待,也不必感到抱歉。
轮到他时,周天已经一脖子的汗,她挂了条毛巾,时不时抹两下,那模样,让梁嘉树一下想起她在烧烤店里娴熟算账的情形。
想到这,梁嘉树的表情更像莞尔。
但周天很快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告诉他:“不好意思,卖完了。”她不得不承认,她总是对梁嘉树特别小心眼,只对他小心眼。
这一点都不像她,周天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心胸狭隘的人。
梁嘉树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他心平气和“哦”了声,看看她:“那我下次再吃好了。”
“梁嘉树,”周天很郑重地念他名字,“你这么娇贵,麻烦不要来了,不是上吐下泻吗?再传出去,对我家生意不好。”
身后,小长凳上坐着的冯天赐河粉还挂在嘴角跟瀑布似的,吃惊地瞧过来,样子要多蠢有多蠢,黎梅也疑惑地往这边看了看。
周天说完,也不看他,只顾忙自己的。
她觉得特别委屈,那种发自内心的委屈,凭什么呢?凭她不会装柔弱?还是凭他喜欢李佳音……想到这,她有种颓丧的灰心,如果是这个理由,那自己确实没什么好委屈的。
一阵胡思乱想后,再抬头,梁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那种带着莫名怅惘的情绪,袅袅绕绕,时不时袭上心头。一直到上了晚自习,周天不断深呼吸,告诫自己:除非我自甘堕落,否则,没有人可以影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