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总担心她要把眼睛搞坏,当然,劝说无果。
父亲早逝,留下一大笔债务,这些年,母亲从没想过耍赖,一个女人,既要还钱,又要供周天读书,可想而知的艰难。但母亲永远笑眯眯的,从不说丧气话,骨头硬的很,还丈夫债务这种事在她身上是天经地义……周天扭头看看母亲,灯下,橙黄的暖光里那个身影晃动,夜色瞬间淹没所有的情绪,她深吸口气,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教室里有人小声讨论题目,周天进来时,冯天赐立刻跟她挤眉弄眼:“班长!”
不用说,冯天赐又被数学题卡住了。
但数学也不是周天的强项,在所有科目里,数学相对来说,是最弱的。
“你看到了吗?”冯天赐朝她努嘴儿,眉飞色舞,“那个,那个第一名居然来我们班,他好帅啊!”
周天笑笑,完全是对冯天赐这种幼稚口吻的包容。
梁嘉树坐在了最后一排,而且是单人单桌,因为班里没有多余的人给他配同桌了。
男生腿长,坐在那里也许有点不太舒服,他戴着耳机,低头勾画题目,没有很专注,反倒显得漫不经心的。
他胃里正造反,周天卖给他的那份炒河粉,怎么说呢,味道确实很好。奇怪的是,吃下去一会儿,胃就不行了。
周天甚至都没往后面看一眼,她“哦”了声,坐下来,认真做卷子。冯天赐揉着鼻子在心里感慨:班长,你明明是美少女的脸,却是老尼姑的心。
教室很安静。
班主任老张进来时,咳了两声,意在让学生们抬头看他。
“同学们,咱们班……”
梁嘉树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的,他脸色不好,匆匆走到讲台,跟班主任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张老师,我需要出去一下。”
所以,老张准备好的介绍还没出口,当事人已经离开教室。
梁嘉树吐了,而且是吐到了迎春花丛里,应该就是那份炒河粉了。
男生皱着眉,回到班里时面色更加苍白,眼眸乌黑,显得目光很深。他拿了洒水壶出来,在大家安静又好奇的目光里再次走出了教室。
老张快步跟上去,问他:“梁嘉树,是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梁嘉树皮肤很白,白到有点不健康的模样,他说话永远很短,像写诗,没怎么着呢就换行了。
当然,他不太好,回来时那张脸也许是因为五官过于立体的缘故,竟带着点森郁的味道。
老张在讲台上开口:“同学们,咱们班呢今天来了个新同学,不过,话说起来不算新同学,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梁嘉树同学是第一名身份进的附中,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到今天才回到学校。班长?”
他很自然地点到周天,周天闻声站起,老张笑眯眯看着梁嘉树:“这是班长周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她。”
“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谢谢。”梁嘉树简单回应。
老张面对这种早熟又早慧的天之骄子,略显尴尬,挥手让周天坐下了。
梁嘉树很快被自己打脸,他又吐了。这次,甚至没来得及出教室门,教室里嗡了一声,周天转头,女生的视线平平地落在他身上,有点探究的意味。
老张这个时候已经走人,学生们等英语老师来看第一节 晚自习。
“王明,”周天喊卫生委员,“你拿拖把到水房回头把地面清理下。”
“好嘞!”王明是那种个头不高,但特别敏捷的男生,两臂一撑,直接从凳子上跨过来。
教室的味道不是那么令人愉快,周天让靠窗的同学拉开了窗户。
其实,梁嘉树吐的只是酸水了。
“我陪你去医务室。”周天走到他跟前,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那种,非常非常自然的安排性口吻,老成稳重,和她的年龄极其不相称。
梁嘉树抬头看看女生,他面色如纸,但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很浅:“是班长?”
怎么听,都有点不屑的意思,周天耳根腾下烫了,说也奇怪,她从来不轻易脸红耳热。
女生镇定地开口:“你还能走路吗?要体育委员背你过去吗?”
她的反击很隐晦,梁嘉树捕捉到了,他又看她一眼,先走了出来。
两个好学生一前一后下楼,走到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是吃你的炒河粉,才变成这样的。”梁嘉树突然出声,他在后头,对着周天的背影说道。
女生雪白的脖颈顿时紧绷,她狐疑地收住脚步,转过身,显然被梁嘉树戳到自尊心:
“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卖出那么多份,同学们从没吃出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