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先说爱——月沣
时间:2022-02-25 07:16:26

李柏松的回复没任何异议,他还道:“我等会儿先上楼把行李装车。你们早上想吃什么?”
云知缓出一口气,心跳随即成倍地加速起来,她回道:“不用跑,行李不多,先带些必要的东西就好。等下我们自己煮面条。”
“那收拾好,告诉我。”
“嗯。”
云知再次倒扣手机平复紧张的心绪,手机再次震动时,她整个人也跟着抖了一下。
李柏松发来一张图,附言:“以防万一,这是公寓的构局。”
看着那轻奢灰色系的室内图,云知心情更不能平静,照片里还有只纯白的猫,这就是李柏松说的“馒头”?
又看了好几遍,云知猜起身收拾。
一个多小时后,云知收拾了两大包,几乎是全部身家的一半,她住进来时带的东西本就不多,后来也只给乐宝添置了玩具衣物,自己买两件厚衣服而已。
方顺琴看着剩下不多的东西,止不住念叨:“要收一起收了,还回来住吗?房子空下来,他外婆也好租出去。”
“剩下等周末回来收。”
方顺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才发现问题所在,又道:“这年头还有人不备行李箱的,跟逃难一样。”
云知没理睬这句话,专心涂口红,涂完又觉得颜色太嫩,拿着化妆棉想蘸水擦掉。
方顺琴在一旁又急急地发话:“别擦,这颜色不挺好?本来就阴沉个脸,涂这个色刚好,不知道背景布多红啊,这妆我还嫌淡了。”
见云知还在犹豫,方顺琴便催促:“赶紧吧,这都几点了,周一人也不少。”
云知这才放弃改口红的打算,最后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来开门的是李柏松,他和云知一见面都愣了。
二人除了白衬衫,外面的呢大衣也是同色,更巧的是都穿着黑裤子黑皮鞋,这打扮俨然是一对情侣。
“这么巧。”云知说完意识到失言,方顺琴就在旁边,这么说像是没约定过一样。
李柏松没在意,只道:“今天很漂亮。”
云知闻言低下头。
“咋都杵在门口呀。”徐奶奶从里面出来了。
“亲家,他们两个小俩口要领证了还害羞,我和你说……”
然后方顺琴自顾自地进去和徐奶奶说话,李柏松和云知仍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两大包行李,李柏松皱起眉,“不是说好,收拾完叫我。”
“也没多少东西。”
李柏松还想说什么,徐奶奶过来拉云知的手,“孩子,你今天太好看了。”这话与李柏松的如出一辙。
“她还想擦掉口红呢。”方顺琴在一旁说。
徐奶奶看见云知手上的手镯更是开心,笑眯眯道:“皮肤白,这个色特别好。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吧。”
然后方顺琴又和徐奶奶说了些话,一行四人才出发。临行前,云知想拎行李,被李柏松拦下,“我来,帮我拿好这个。”
于是下楼时,云知除了身前挂着个乐宝,手里只提着一盆翠绿的植物,她料想这就是李柏松养的那盆薄荷。
现在去领证,很多新人都自带美美的照片,李柏松和云知因事出紧急,自然没考虑这个,直接去登记处拍。
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日期,人没想象中的多,而现场拍照的更少,摄影师正悠闲地玩着手机,看来了这么一对养眼的新人立马精神起来,拍照时极为耐心地指挥,“两人再靠近点。”
“再近点,这样,帅哥你搂着美女的腰,咋娃都有了还害羞呢。”
摄影师这么一说,云知更是姿势僵硬,当李柏松手靠上来的时候,她美忍住咬了唇。
摄影小哥立即嚷起来,“哎哎哎,美女你别咬唇啊,口红花了。”
“不好意思。”
云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口红,便想到手机还在包里,而包搁在那边的椅子上。
“用我的手机。”
云知没敢耽误,接过李柏松递来的手机,屏幕已开了自拍模式,她侧过身去补口红。
摄影小哥就在这一当口和站在身侧的方顺琴搭起话来:“你姑娘吧,你们祖孙三代都好看。”
方顺琴看了看怀里呀呀叫唤的乐宝,尴尬地笑了笑。
云知很快整理好,两人本着速战速决的念头,这次没被提醒就主动挨得很近,奈何摄影师傅还是不满意,也许是后面没人排队,他像打磨作品一样指导起来,“对,笑起来,帅哥不错,美女你再自然点,别紧张啊,这还没去领证呢。”
中途二人还按要求换了几个pose,虽然不明所以,但都照做了。等拍好后,方顺琴连连和摄影师道谢,摄影师对自己拍的照片很满意,他说:“阿姨太客气了,多拍几张没问题的,到时按规定多交钱就行。”
又过了半小时,两个“新人”手里都拿着红本本,而方顺琴手里则拎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好几张照片。
之后,他们去了李柏松的公寓,在方顺琴的“监督”下,云知将乐宝的行李放在客房,将自己的衣物挂在李柏松的衣橱里。整理完毕,他们去附近的商场吃中饭,这时方顺琴提出她下午要回宁市,云知惊讶,她以为方顺琴至少会呆一晚上才走,可她面上什么也没显。
倒是李柏说话了,“这么急,妈,您再多呆几天吧,我和云知带您逛逛。”
“不了,你们拍照那会儿我就买好机票了。”
这话一出,云知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由于方顺琴药赶飞机,吃完饭他们就在商场里转了转,李柏松陪着方顺琴去楼下超市买茶叶,云知则哄着闹觉的乐宝在外面转悠,进机场后也是李柏松陪着方顺琴去取登机牌,云知就静静抱着睡着点乐宝坐在位子上。
她觉得方顺琴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如果她没记错,回程是方顺琴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思及此,她突然想起曾经那本“三好”日记,那本日记之所以被她自嘲三好,是因为她在日记里满篇满页地诉说“要好好努力,报答父母”,也不止一次写过“要让爱美爱面子的妈妈以后能穿漂亮衣裳,坐飞机出去旅行。”
可当那本日记撕毁后,日记里的内容也渐渐被云知抛下,不仅是因为方顺琴曾经的偷看与指责,还因为她后来再也没办法继续自我欺骗,欺骗自己过得还不错,欺骗自己父母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们其实很爱自己,欺骗自己一切会好的,只要她努力。
像云知这样从小管控甚严的女生,若有幸能一直满足父母的期望,有幸一路顺风顺水,其实长大后与父母的关系会一派和谐,至少表面会这样。至于本人,因为一路的“顺”,便不会采取“出走”这一过激的反抗方式,也不会在新与旧里纠结、迷茫与痛苦,她很大可能会继续孝顺下去,一辈子自我欺骗下去,当个还算幸福的乖女孩。
但云知不那么幸运。
她也曾想过,要是当初去当老师,那一切会如何?
第 四十六章
安检前,三人的气氛有点怪。云知仍不怎么说话,方顺琴和李柏松把能聊的话都聊了,可才刚刚成为岳母女婿,免不了时不时冷场。
又一次冷场后,方顺琴没新起话题,她有几句话想交代云知,买茶叶后她就有这个念头,兴许离别之际人性使然,可她也看出云知不会主动理她。于是她对李柏松说:“柏松啊,你帮忙抱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云知说。”
李柏松应下后,方顺琴便起身往前面走,云知抱着乐宝几乎只试图挣扎漏一下,就像对父母下意识地反抗一样,乐宝就被李柏松抱去了。
之后李柏松只能看见她们的侧脸,云知低着头,她又在咬唇。
“元旦或过年回来一趟,我知道办不办酒席主要看你。办酒席也就一天的事,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肯,有的人想要还没有,再说哪家这么嫁女儿?”
方顺琴见云知坑着头,转而又道:“人看着可以,不谈长相和条件,谈吐大方讲礼数,买茶叶的时候我就提了一句你爸喜欢抽烟,结账时他手里就多了两条烟,好烟,一条竟然快一千,你爸也只有在应酬时买过六七十一包的。好在你们俩有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
云知凝眉不语,不仅因为李柏松买烟买茶,她还很想问方顺琴怎么可以变脸之快,前不嗨威胁她嫁给周建峰,今天就夸起李柏松。
方顺琴也自知这点,又道:“不是我们要催你,你还是不懂,别人一人一句话就能把你淹死,这两年老乡一见面都会问你结婚没工作怎么样,明明上学时人人都夸的,这些年也不知你怎么搞的……”
这些话方顺琴以往不知念过多少次,多是凶狠的歇斯底里的,可女儿越发不乖顺,还突然间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方顺琴叹道:“我们也不是看到哪个都让你嫁,是真得太急了啊,这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你弟转眼都上小学了,女人的黄金年纪快没了你还无所谓,还非搞得我们像是在逼你,你要是今年没结婚,你相亲时还能遇到和你同岁的嘛,不可能,你自己也知道的。”
在云知看来,方顺琴现在说起软话是因为女儿大龄未婚这个丢人的事终于解决了,她想要缓和一下彼此间的关系,绝无歉意之说,类似于事后安抚。
“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苦心。我和你爸见过多少人,人怎么样几句话就能看出来,周建峰确实不错,但你能嫁给更好的人我们当然乐意。急是急了点,但好在你们也谈了有段时间了,相比咱们老家这都不算快。你也知道有多少人从相亲到结婚不超过10天的。”
方顺琴自认为解释已经很充分,又转回原先的话:“我知道,宁市和我们老家一样,结婚也要办酒席,也要聘礼。这不仅是传统,更是心意。现在不都走个过场,聘礼到时还是会让你带走的。”
云知听出了方顺琴长篇大论的意思,铺垫那么多就是想让她办酒席。的确,在方顺琴看来,领证只是办酒席的保障,先把证领了是她和云业丰昨日商讨的结果。
“反正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他说元旦肯定会回去。”
见好话说尽,云知仍无动于衷,方顺琴脾气没上来,反倒眼睛先红了。云知毕竟是她一手带大,又在这样离别的时刻,她进一步软言起来,“以前咱们家里穷,我整天心烦意乱,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以往方顺琴无故拿云知撒火后就常说这样的话,还是孩子的云知从未记恨,如今的她却觉得那只是为了良心能安又觉得没必要道歉的说辞。
“今后好好过日子,你还带着别人的娃,又没工作,人心里即使没疙瘩,保不正他家里长辈没有。以前跟你说多少遍考个教师多好,其他工作能长久吗,说多少遍不要像我,伸手要家用你以后会知道多难受,他现在是无所谓,时间一久……所以为了你自己好过点,赶紧要一个你们自己的孩子……”
方顺琴话没说完生生停住,看向出现在一旁的李柏松。
“妈,得去检票了,不然来不及。”
“好,我也说完了。”
方顺琴最后看了眼云知,就往检票口那走,云知则对李柏松道:“我去趟厕所。”
她就要往反方向走,李柏松拉住她的衣袖低语道,“别做傻事。”
云知抬眼一笑,“我真肚子不舒服。”
李柏松这才放手。
六七分钟后,方顺琴过了安检,云知还没回来,李柏松匆匆往洗手间的方向赶。可快到门口时又停住了,他给云知发微信,“你妈已经进去了。”
“好的,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回复很快就来,李柏松这才走到不远处,找了个能看到洗手间方向的座位坐下来。
云知霸占了厕所里唯一一个坐便马桶,她肚子当然不疼,她只是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刚刚她情绪快绷不住了。
没打巴掌就给糖这种事,方顺琴过去偶尔也会闪现这样的母性光辉,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恩赐,以前云知都会感恩戴德,就像是训练有素的仆人,主人家偶尔一次的好,仆人便可以为此去做任何事。现在,她虽认清了真相,可依旧改不了刻在骨子里的依恋。
她多想让父母长脸,为他们马首是瞻这些想法依旧藏在,只是有段时间因做不到太痛苦了,就被她压制到内心深处,同时压制住的还有她的愧疚感,方顺琴真得太懂她了,给的糖依旧奏效,愧疚感和矛盾感此时汩汩冒出来。
她太恐惧了,太担心未来了。其实父母现在一个51周岁,一个49周岁。她恐惧他们老了她还一事无成,恐惧乐宝过几年明事理了自己还那么糟糕,然后会不会像她现在一样不和父母亲近。
再想想过去这几个月,她离开那个环境也没好起来,除了靠那个不算正当的兼职挣了点钱,她还做成什么……
李柏松又等了一会儿,云知终于出来,脸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回程时,云知一派静默,她唯有保持静默才能不泄露心绪。可是情绪不一会儿又翻涌起来,她眨眼时眼眶热起来而后又悄然消退,这样循环往复好几次。
“领证第一天就后悔,你不是第一人。”车终于停下来,李柏松主动打破车内的静默,开玩笑道。
没想到云知回他:“对不起……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为坏情绪影响到别人感到抱歉。
李柏松则不那么想,“今天跑来跑去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休息完我们再谈。”
“好,今天谢谢你。”
两人一路沉默坐电梯上楼,门一开,李柏松的猫出来叫唤,像早晨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知身后。
“馒头过来。”李柏松抱起馒头,阻挡它要跟云知进房间的步伐。
等客房门关后,他一边安抚馒头一边翻找零食,“嘘,嘘,你这个小白眼狼,认出来了啊,人家才喂你几次。”
“放你下来,不许跑去挠门。”
李柏松晃了晃手里的冻干,将它放下,可馒头脚刚一着地,就要往客房冲。李柏松赶紧将它逮住,最后找出猫薄荷来,这才消停。
没一会儿,李柏松就摸着“醉倒”的馒头轻声道:“以前和你怎么说来着,要慢慢来。”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开始后悔自己这两天的做法是不是太操之过急。
乐宝漫长的午休结束后已临近傍晚,云知想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短暂的打盹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打算和李柏松好好谈谈。
可打开客房后,屋内静悄悄的,李柏松不在,他的猫咪也不在。
云知把最近喜欢爬的乐宝放下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在“新居”转悠,她就在客厅和走廊来回转,等再次转到客房门口时,发现对面墙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带馒头去附近超市买些东西。——李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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