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婺。”
声音混杂在各类噪音之中,低沉清晰,不经任何过滤处理直接传进简蔷耳里。她愣了一下,心弦震颤,过了几秒,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什么?
庭外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高大英挺,肩膀宽阔,黑色大衣下一件高领的细格条纹毛衣,直筒的深色休闲裤。
简蔷一动不能动,发颤的指尖无意识捏紧裙子两侧,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用所有力气逼自己抬起头,直视那人的身影。
他像从很多年前的篮球场上下来,脸上似乎还有点汗,带着少年人熟悉的轮廓,周身又多了一层成年人的稳重成熟,潇洒姿态。
六年不见,他也长大了,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人总是这样,越感觉羞耻,越觉得难堪,反而更加自虐地渴望迎头一击,酣畅淋漓地、彻彻底底地给她一个痛快。
赖宝婺跳下台阶,一下子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被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他低头抱着她,听她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笑了。他伸手替她把碎发掖到耳后,用很珍惜的目光看她。
眼底突然发热,简蔷狼狈地低下头,没有人当她的面说过一句话,却会让她觉得如此难堪,输得如此彻底。少女时代心心念念的男生,像流星一样照亮她的青春,却也过快地从她世界里消失,最后落到了别人的怀里,而那星点余光,足够她怀想一生,靠着这点片羽吉光的回忆,才让她能够应付眼下人生的不堪。
简蔷不是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高斯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她是否会用此刻拥有的一切,珠宝、身份、财富,去换一个跟他厮守终生的机会。
她曾认真问过自己。
答案是她愿意。
可是现实总与想象大相径庭,现实是什么呢?他拥有一个男人渴望拥有的一切,成功、财富和名利,这样的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叫赖宝婺的女人掳获,落到凡间,沦落成一个庸俗且快乐的男人。
简蔷的泪猝不及防滚落,她终于肯向自己低头,从来没有所谓的胜利……有的,也只是一个女孩从十六岁开始久久难以释怀的青春往事而已。
另一边的严欢也在看他们,程恩飞站在她身边轻声问:“这就是赖宝婺的男朋友?”
严欢点点头。
程恩飞眯起眼,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哼笑:“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严欢转过脸看他。
程恩飞微笑脸:“姐姐看我干嘛?”
高斯开车来的,走的时候顺路接邵天赐他们一起回去。程恩飞把他们送到门口,赖宝婺拉开车门挨身坐进。程恩飞扫了一眼车前窗的位置,男人坐在驾驶座,弯腰过来给赖宝婺拉上安全带,两人相视一笑,男人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有个投票,好像从韩国一个综艺里面出来,说调查过韩国大部分适婚男性,他们对心动女生的动作top1就是摸头。
程恩飞弯了下唇,笑容微冷。
第51章 一个深渊
车子刚一启动,两辆黑车从斜侧方包抄,吱的一声急刹,歪歪斜斜地堵在他们前面。高斯下去了解情况,结果黑车四门推开,跳下来几个男男女女,为首的是个中年妇女,冲在最前。邵天赐也从车里下来,扶着车门往外看:“什么情况?”
很快,就有尖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女人咒骂。不一会儿,那个女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抓着另一个瘦一点的女人的头发,赖宝婺认出了这个挨打的女人,就是十分钟前妆容精致、仪态优雅的简蔷。一声低过一声的惨叫中,她头皮发麻地往那里走了两步。手腕被高斯牵住:“你别过去。”他把她拉了回去,发现她手心一片冰凉,他捏了捏她的手,跟邵天赐一起过去拉架。
终于女人被人拉开,有人蹲到地上查看简蔷的情况,不知道谁喊了声叫救护车,挤在的人群才迅速往旁边让,摆明不想惹上是非。面对主人家的婉言相劝,女人自己也流下泪来,跟人哭诉:“不怕您笑话,我跟志文结婚快二十年了,就因为这个贱人勾着他,弄的他连家都不回,孩子想爸爸了,我也没有办法……”说着自己就哭了起来。
坐在回家的车上,赖宝婺还在出神,高斯转过头看她,手越过档位把她的手轻轻握住,低声问:“吓到了?”
青春期里对简蔷的恨,在漫长的岁月里随着性格完善、情感的丰富,早已淡化成一片模糊的画面,变得不值一提,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赖宝婺真正感觉到一种由暴力带来的真实恐惧。
赖宝婺摇摇头,她没吭声,高斯拍拍她的头。后座的严欢也有点难以置信,她问男友:“那是简蔷吗?”邵天赐看了赖宝婺一眼,懒懒地向后伸了个懒腰:“这谁认的出来,被打成这幅鬼样。”
车开进市区,街边人也多了起来,霓虹连绵,高楼大厦。车上,邵天赐主动跟高斯聊了两句,大概因为跟赖宝婺订了婚的关系,连带邵天赐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不少。还有几次趁着各自女朋友都没空,两人还约过一起去健身房,搞得赖宝婺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高斯现在的私教还是邵天赐介绍的。
路上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邵天赐让高斯先靠边停下,他有点东西要买,也不说买什么,他刚一下车,赖宝婺跟着他一起下来。他才出院不久,早就憋坏了,赖宝婺推开便利店的门进来,果然看到他拿了包烟在柜台结账。烟最后当然没买成,邵天赐气疯了都,从便利店吵到门口俩人还在吵:“有这个功夫管你自己对象去,他抽得比我还凶。”
“你胡说,他才不抽烟。”
邵天赐被冰冷的夜风吹得太阳穴两边突突直跳,一个回头又进了便利店,赖宝婺一脸警惕地跟上来:“你还想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