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同事们知道端午节江诗凝去了太白山爬山,她一回到公司就被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她知不知道拔仙台的事故,认不认识三个人,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危险?江诗凝的心情本就不好,被他们吵得心烦,毫无诚意的敷衍几句就让大家散开了。
时隔两天,拔仙台上三位驴友遇难的新闻扔在热搜榜上,神通广大的网民甚至扒出来三位遇害者的信息,那两位抱在一起的是对夫妻,夫妻俩的孩子年纪尚小,圣母心泛滥的网友看在孩子的份上又狠狠的辱骂那对夫妻一番。还有阿板,江诗凝江诗凝越看越烦躁,在这个互联网大数据的时代实在没有隐私可言。
在新闻报道上有一张事故现场的救援图,图上有救援人员,河蟹,还有赵满心,只不过赵满心比较模糊又是在角落里,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可偏偏就有仔细看到人。
杨潮把照片放大,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但自己看,还拿着拿着照片到处问:“你觉得这人熟悉吗?”
有人说:“糊成这样能看出来是谁啊?”
问到张雯这里,张雯仔细看看说:“这不是我们的老板吗?”她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看江诗凝,江诗凝和她对视一眼,张雯自知失言,想找借口糊弄过去。杨潮听张雯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像呢,我说怎么感觉这么熟悉。”他把手机递给江诗凝说:“诗凝,你看看这是不是老板。”
站在旁边的李允翔突然“恩?”了一声,一脸八卦的问江诗凝:“你该不是和老板一起去的太白山吧。”
江诗凝装模作样的看看图片说:“看不出来是不是老板,反正我没有在太白山上遇见他。”
李允翔想起之前几次遇到江诗凝和赵满心在一起,心想绝不是巧合,他不甘心说:“真的吗?你不会背着我们和老板再一起了吧。”
江诗凝在心里不屑说:你才知道啊,你这个不称职的八卦王!但表面上,她语气平淡的说:“我要是和老板在一起了,我会敲锣打鼓的宣扬的。”
杨潮嘲笑江诗凝说:“那可不,你要是能当老板娘肯定会搞得普天同庆的!”
江诗凝心说:老娘迟早是老板娘!
李允翔说:“诗凝,你有对象了可不能瞒着大家啊,别怕我们部门的男同志心碎,大胆的说出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
江诗凝心说:我就不说,好奇死你们这群小王八蛋!
李允翔见江诗凝不说话,不依不饶的还想深挖一下八卦,被从外面回来的张光辉制止住:“怎么了,你们在干嘛?bug都改完了?代码都跑起来了?”
江诗凝心情沉重的翻看几页评论,张雯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诗凝,照片上那个人是老板吗?”
江诗凝点点头,张雯不好意思的说:“差点说漏嘴。”
江诗凝笑笑没说什么,心思又回到网络上。她这几天在新闻头条,贴吧,B站,豆瓣,知乎上都注册了账号,在那些刻薄恶毒实在看不下去的评论下面说几句好话,她不求有人跟她产生共鸣,只想得到些心理安慰。不过,心理安慰没有得到,她得到的同样是谩骂,因为她的言论让施暴者看到了不一样的说法。一部分人的矛头开始转向她,江诗凝并不惧怕这些言论,她从来都不是一颗玻璃心,如果这样做能给阿板分担些许骂名,她愿意承受。
这天下午,江诗凝早早的下班,约河蟹一起吃晚饭。他们在一个烧烤店里坐下,店里人满为患,劝酒声,争执声,笑骂声不绝于耳。江诗凝只在心情极其郁闷的时候才会约河蟹吃个饭,喝个酒,倾诉下心事。在她心里,河蟹是长辈,也是智者,是她户外的引路人。如果说阿板是她心中的荒野江湖梦,那么河蟹就是带她入梦的人。江诗凝跟着河蟹穿过沙漠,攀过高山,越过荒原,走过林海,阳光,月光,星光,黑夜,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风餐饮露行走在路上。路上的风景不断变换,人也在行走中变得干净,变得纯粹。
江诗凝脸色凝重的喝完一杯酒,她这几天,只要一想到阿板就心痛,她悄悄哭过好几场了。想必河蟹过得也不好,他一脸憔悴,顾不上安慰江诗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江诗凝见他这样,便红了眼眶又想哭了。
江诗凝的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把河蟹吓了一跳,他忙问:“你哭什么?”
河蟹这一问,她哭得更起劲了。她抽噎着说:“阿板,阿板不该这样……更不该被人这样对待,那些人凭什么觉得可以随意侮辱谩骂别人!”
江诗凝的痛哭引来了一片好奇的目光,她也不在意,喋喋不休的对河蟹倾诉着这几天的委屈,河蟹耐心的听她说完,劝解她说:“江鱼儿,人和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谁都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观点。”
江诗凝气愤的说:“他们那是在发表自己的观点吗?你看那些言论了吗?一条条脏话连篇,一句比一句肮脏下流,还不带重复的,我看着都觉得难为情。”
“你知道这些是坑脏下流的脏话为什么还要去看它呢?你是吵得过这些人还是骂得过这些人呢?你跟这些满嘴脏话的人置气做什么呢?这些人体会不了我们走过路的有多长,爬过山也多高,涉过的水有多深,看过的世界有多辽阔,随他们去吧,他们也只能躲在键盘后面过过瘾。他们会很快被新的事物吸引,继续找存在感。热度消退后,你会发现你现在的生气,郁闷都是不值得的。”
江诗凝听了河蟹的话沉默不语,虽然河蟹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心里仍不痛快,她猛喝几杯酒,河蟹劝她停一停,先吃点东西。江诗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来,她说:“你给我讲一讲阿板的故事吧,他的过去,他的爱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河蟹慢悠悠的喝着杯中的酒,江诗凝也不催他,就让他好好想一想那个逝去的年轻人的过往,认真组织一下语言,讲出一个完美故事吧。反正,夜才刚刚开始。
河蟹说,他是四五年前认识阿板的,当时阿板有个女朋友,叫猫九,他们俩人经常一起参加户外活动,有时候是跟着河蟹出去,有时候是跟着别的俱乐部出去。阿板当时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乐于助人,帮弱驴背个包背个水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河蟹去外地带团,北京的团少了个收队,他就问阿板愿不愿意帮他收队,不但可以免费玩,还可以挣些外快。阿板听后心动了,说可以试试,这次之后阿板就成了荒流俱乐部的正式领队。河蟹很信任阿板,多次把带队的重任交给阿板,而河蟹自己则在队尾浑水摸鱼。
江诗凝想了想,她刚参加户外也有四年了,以前的阿板确实比较开朗,他永远精神充沛,活力四射,像个陀螺一样旋转在队伍之间。而阿板又是帅气的,他最初的明媚的笑深深吸引住了江诗凝,他站在林中如斑驳的树影般令人捉摸不透,他站在山顶迎风眺望如世外高人般遗世而独立,他站在阳光下,站在月光中都如同一幅画。她想跟着阿板再天地间一直走下去。
有时候,江诗凝觉得她爱阿板,非常非常爱,每次出行只要有阿板在,她都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阿板带队她就拼命的走快,阿板收队她就不紧不慢的走着,只希望能与阿板同时走一段路,吹一阵风,看一朵花。每次活动结束时,江诗凝都像失恋一次,不舍得与阿板分开,他们除了户外活动时有交集,私下几乎没有联系。每一次告别都不知下次再相见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