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丽克在上学,将来也不会回到深山牧场了。父母一辈子拼下来的产业就交给了玛依拉和吾纳孜艾姐弟二人,玛依拉结婚的时候,吾纳孜艾年纪尚小,不能自立门户,所以才跟姐姐一起生活。
玛依拉每次提到吾纳孜艾将来结婚后分家就连连叹气,仿佛心头压着千斤重。弟弟一走,家里就少了一个大劳动力,这对人口单薄的牧民家庭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纵然不舍,吾纳孜艾仍在一天天的长大,终会成家立业,玛依拉一边彷徨,一边期待。
别看吾纳孜艾和赛力保两个小伙子毛糙的模样,干起活来丝毫不马虎。大家喝完茶又回到河边洗羊毛,虽然只多了两个劳力,干活的速度却快了好几倍。
傍晚,爷爷赶着赶着两家的羊群回来了,据玛依拉说,他们两家再加上下游哈迪娜的羊群,几家经常在一起和牧,因为不知谁家临时有个什么事的。就像今天,两个孩子突然跑了……
两家分羊的场景宛如一场大戏,惊天动地,鸡飞狗跳,当然牧场上没有鸡,狗倒是有几只。几只狗西围东堵,南上北下,累得吐舌头,比人还忙活。
江诗凝拿一根毫无威慑的树枝,咋咋呼呼恐吓羊群,羊们好像知道她就是一个空架子,纷纷从她这 里突破。江诗凝被羊群包围,咩咩的叫声八面立体环绕着她。她无力的举着小树枝指指点点,不知道该把重力落在哪只羊身上,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玛依拉他们身上。可谁都的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身上,江诗凝只好默默忍受,直到大家把羊群分开,小羊们安分下来,顺从有序的走进羊圈。
不过玛依拉说了,今晚要宰一只羊吃,算是招待江诗凝和大圣这两位客人,江诗凝表面上假意客气,心里眼里开始盘算哪一只小羊可爱,好吃了。
宰羊的事交给吾纳孜艾和赛力保,玛依拉拿着桶去挤牛奶。关于挤牛奶,江诗凝已经失去了兴趣,每天早晚各一次,及枯燥又无趣,主要还是牛不给江诗凝机会。
吾纳孜艾去羊圈里抓羊,小羊们仿佛知道被抓到后的命运是什么,一个劲的往后躲,挤来挤去,惊恐万分。
江诗凝目睹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羊变成一锅肉的全过程,神情淡然,没有一丝不适,只是好奇吾纳孜艾宰羊前做巴塔时说的是什么。吾纳孜艾只说是诗经,却不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圣说她冷血,残忍,没爱心。江诗凝则说他虚伪,假义,表里不一,骗子,骗走她的马。
大圣被她骂得哑口无声,愤然离去,第二天依然骗走了她的马……
锅里的肉煮开始出味了,香气四溢,柴丽克奋力的揉着面团,打算烤馕。赛力保和吾纳孜艾兵分两路去叫帕孜依娜和哈迪娜两家来吃羊肉,不一会,下游哈迪娜家的两个孩子便跑来了,只是多了两个孩子,木屋里却徒然热闹起来。
爷爷依然是一身牧羊人的衣着,他坐在首位,吃肉前郑重的带着大家做了传统的仪式巴塔。做巴塔时,连活泼好动的孩子也安静下来,表情严肃又认真。
牧民们的晚餐是一天中重要的一餐,白天大家各自忙活,只有晚上才能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吾纳孜艾分肉,柴丽克添茶,一顿晚饭吃得宾主皆宜。
吃饱喝足之后,宝拉提跑回家拿来冬不拉递给爷爷,爷爷随手拨了两下,欢快的音乐便从指尖蹦了出来。孩子们从花沾上跳下来,扭动身体,准备演出。随着乐器的响起,孩子们跳起了哈萨克族传统舞蹈黑走马,吾纳孜艾和赛力保也在其中,不一会玛依拉,柴丽克和帕孜依娜也舞动起来。要不是哈迪娜抱着婴孩,可能也加入了。
爱疯的江诗凝此刻却腼腆起来,任凭他人劝说就是纹丝不动的坐着。哎,谁让她看见大圣那滑稽搞笑的舞姿了呢。
舞会持续到半夜,深蓝色的夜空中布满星辰,江诗凝出来上厕所,被广袤的星空吸引住了。她忍受着寒意,久久抬头仰望,她感觉她已经离家太久了,她想回家了。
舞会结束,人群散去,夜沉寂了,江诗凝躺在花沾上失眠,她知道自己在无病呻吟。有时候就会这样,热闹还未结束她就开始孤独,热闹结束后她就更孤独。
第二天天不亮,哈依那静悄悄的起床煮昨天下午挤得牛奶,虽说山里温度低,但牛奶仍旧不易存放,需得尽快加工成奶制品。煮完做晚的牛奶,又该挤今天的牛奶,重复的繁重的工作日复一日,永无止尽,耗尽青春,换来的是对命运的认可和妥协。
这天中午,吾纳孜艾和赛力保骑马回家,江诗凝欢快的迎上去,吾纳孜艾把她扶上马,她已经能独自骑马穿过树林,蹚过小河了。江诗凝在大圣面前显摆,大圣殷勤的给江诗凝拍照录视频,拍完还不忘让江诗凝欣赏。
视频录到一半,大圣的相机没电了,他让江诗凝去毡房帮她拿电池,理由是柴丽克在毡房里睡觉,他一个男人进步不方便。江诗凝觉得有道理,下马给他取电池,出来时,三人和马已经不知所踪。
第九十八章
江诗凝坐在草地上,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絮絮叨叨的骂着大圣,江诗凝骂一句,小羊“咩”一声,相谈甚欢。
突然,一个“噗嗤”的笑声从树林里传来,江诗凝回头一看,三人笑哈哈的从树林里钻出来。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走,只是骑着马躲到树林里看江诗凝的笑话去了。不用猜这都是大圣那家伙想得歪点子。
江诗凝丢掉小羊,就去揍大圣,大圣早策马跑的远远的,对江诗凝做鬼脸。江诗凝骂道:“幼稚,你怎么不可爱了!”
吾纳孜艾说:“不要生气,我今天又找回一只马,套上马鞍就可以骑了。”说完他指指毡房附近那只套着马绊子的马。
江诗凝早就发现了,毡房附近多了一只奇怪的马,她还在想为什么要把它和别的马区别对待呢。
吾纳孜艾从毡房里抱出一个华丽的马鞍,从吾纳孜艾吃力的举着它套在马背上的动作来看,这个马鞍绝对轻不了。江诗凝和大圣都被马鞍吸引过来,这个马鞍由金属,木料和兽皮组成的,深红色的木料上刻着精美的浮雕,鞍前上镶刻着五彩的玛瑙和金属,金属上仍旧刻着各色花纹。江诗凝摸着一块黄色的金属说:“这该不是金的吧。”
吾纳孜艾淡然的说:“是金片,白色的是银片。马鞍后面有铜片和银片。”
江诗凝又问:“那这上面亮晶晶的石头是真宝石?”
“是啊。”
江诗凝咂舌,还有坐垫,一看也是高级绸缎做成的。这个马鞍比马还贵吧,江诗凝突然想到什么,她去看看昨天她骑的那匹马和赛力保的马鞍,虽没有这个华丽,但同样精美。她都骑两天了,竟然都没有发现,她配享用这么贵重的马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