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时凯被他噎住:“……”
靠,感觉输了。
输了怎么能让人看出来呢。谈时凯立刻不动声色将话题揭过:“行了,老妈子式叮嘱也叮嘱完了,走,和我一起去巡视一下公司,搞个抽查。”
程阳:“我接下来还有事……公关那边秦丽娜找我,让我过去签个条子。”
“那不正好去看看?”谈时凯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向那边,“走走,过去看看什么事。丽娜那边可是有自主决定的额度的,额度还不低,能让她过来申请签字,肯定不是小事。”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这次确实不是小事。谈时凯和程阳俯身看向秦丽娜的电脑屏幕,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种一块悬了好几年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何振抛妻弃女的那个女儿,是方舒雁的事,终于曝了出来。
这件事其实早该被曝光出来,毕竟私家侦探去小山村能查到的事,别的媒体也能查得出来,当年是谁和何振结过婚,根本就不是秘密。
方慧的身份证复印件当年就已经同样被翻了出来,是嘉华在引爆消息的时候费尽心思藏了起来,在让何振身败名裂时小心谋划,这才没有波及到方慧。不然方慧尸骨未寒就要饱受惊扰,别说方舒雁,他们都接受不了。
能盖住这么久,着实也算是种种巧合的堆积。主要还是方舒雁在那之后就人间蒸发,再没出现在公众面前,对于她去向的猜测吸引了公众几乎全部的注意力,何振的新闻成了明日黄花,很快过气。
不过何振在那之后身败名裂,华音将他辞退,从此后也再没能登上主流晚会舞台,个人资源全断,被广电隐形封杀,整个人的星途和人生都算是一朝瘫痪,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事情曝出来,秦丽娜准备了一千多天的公关方案终于可以用上,万事俱备只差钱,秦丽娜本来对此相当有把握。
“他们还以为站在了舆论制高点。”秦丽娜说,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语带嘲讽,“这不是谈致北和雁雁两个的风评到现在都不好。他们准备的通稿方向是雁雁虽然吃了苦,但自己长歪了却不是何振的错,毕竟恶毒女配揭露出来身世凄惨,并不会有多少人就此停骂,反而会说惨得罪有应得。”
何振这么多年,还是积攒下一些粉丝了的。更何况他的好儿子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当红流量。展风当年下了血本保自家的小太子,拼命为他洗白,不知者无错,吃这套的人也很多。他受牵连在节目中退赛的事情,反而成了最好的虐粉点,这些年他的粉丝凝聚力极高,异常能打。
很多人追起星来连底线都没有,何振这种人渣自然也有人帮忙洗地。秦丽娜对此只有冷笑,昂然不惧,只等公司拨款到位,就让他们看看嘉华焕然一新的公关部,与之前拉胯到遇上大事只能外包的草台班子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时隔三年,一定让他们跪在地上唱征服。
然而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谈时凯和程阳过来的时候,这件事正好有了新的发展。
“展风娱乐那边算盘落空了。”曹双滑着椅子从自己的工位上过来,第一时间和他们分享最新消息,语带嘲笑,“自家后院起火了,好好笑哦。”
秦丽娜点开新蹿上来的一条热搜。
#邓展鸣发文力挺方舒雁#
[邓展鸣V:录制节目间隙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消息属实无误。
我不知道有些人怎么会得出无辜被抛弃的人也不是完美受害者的结论,甚至来我的微博底下安慰我。对于这种想法,我觉得匪夷所思。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我父亲的错,其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当年网上的消息没有错误,全部属实。让我承认我的父亲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确实让我觉得很难堪。但是我不会逃避,也不希望有人以我的名义,去佯装理中客,对无辜的人指指点点。
希望不会有人拿这件糟心的陈年旧事去打扰别人平静的生活,还有,如果还有机会,我一直一直很想当着她的面,认真地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再次恳请不要去打扰无辜的人,谢谢大家。]
他全程没有提方舒雁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她。
她这几年杳无音讯,本身也不是走流量路线的歌手。随着谈致北也在公众面前销声匿迹,三年多过去,连骂她的人都已经不怎么有,可谓红黑寂灭,彻底过气。邓展鸣如今是展风力推的当红流量,粉丝狂热而忠诚,被这么多人信赖支持的人,提起她时,却依然带着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小心翼翼。
谈时凯仔细地将邓展鸣发的微博看了两遍,稍稍扬了下眉毛。
“魅力确实是挺大的。”他没头没脑地嘀咕,声音很轻,没人理会他。
“展风肯定是没想到邓展鸣会跳出来投敌。”秦丽娜啧了一声,同样语带嘲笑,满是幸灾乐祸,“这可怎么办呢?他们暗搓搓黑雁雁的稿子刚铺出去,铺了那么多篇,我都心疼钱了。”
嘴上说着心疼,她脸上可完全没有任何替对家可怜的意思,表情闲适惬意,顺手递过报销单让程阳签字,又拿给谈时凯再签一份,气定神闲地让宣发紧急写文案稿去了。
就以邓展鸣这番话为底子写,恶心对家效果一流,不气死展风娱乐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程阳比他们都温厚,没她们那么幸灾乐祸,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之前看他从姓何改成母姓邓,还想着是不是展风娱乐弃车保帅的办法。现在看的话,应该确实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在,邓展鸣也算是个三观正直的好人了,可惜生在展风娱乐。”
邓绮冰这女人过分精明,什么都可以放在利益天平上量化。老公名声臭了,就立刻允许儿子改姓,既让自己在面对弟弟时更有争家业的筹码,也让儿子脱离舆论攻击;何振是展风的股东,手里把持着股票,还得意识不清醒的祖父喜欢,就始终没有离婚,现在还在利益权衡之下为何振洗白。
邓展鸣似乎没继承到母亲半点的利益至上,也没有继承父亲的冷血无情。这篇微博发出去肯定没经过公司同意,现在也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程阳替别人的命运唏嘘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展风的当红炸子鸡也没什么可让自己担心的,于是收敛心神,继续面对眼前的事。
“你那边公关没什么问题吧?”他跟秦丽娜打了个招呼。
“没有,我方案已经准备好几年了,现在又有对家送人头,完全没问题。”秦丽娜自信满满地说,几秒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抬头看向他,皱起了眉。
“我这边没问题的前提是,你那边不出问题。”她说,谨慎地问,“你确定谈致北不会乱说什么吧?我再警告你一遍啊程阳,管好你的艺人,少给我的艺人添乱。”
方舒雁回来之日,就是她成为方舒雁经纪人之时。这件事公司早已经走完流程,她每个月都会给方舒雁制定时下的发展规划,自方舒雁离开起从未间断,只为她真的归来时,自己不会全无准备。
程阳被她说得苦笑:“那不都是前两年的事了么,现在致北都多久没动静了,连媒体都不继续追着他报道了,你怎么还担心这个。”
在方舒雁刚离开的时候,谈致北有一段谁都管不住的时期。
倒也没有特意去挑衅媒体。只是他又不像方舒雁那样远走大洋彼岸,只要还留在国内,依他那时那么大的流量,根本不可能被狗仔和媒体轻轻放过。
他不再继续作为艺人活动,没跑过一个通告,跟拍他的人却仿佛更多了,打着想从他身上找方舒雁人间蒸发的原因,全方位打扰他的生活,让他连想过平静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尤其是他正在经历一个痛苦的治疗期。
在各路媒体不间断的骚扰之下,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配合治疗,不与人争辩,被媒体围堵时也能一言不发地离去。坏的时候酗酒,怼媒体,颓废度日,对往日还说得上几句话的圈内人也没什么好话,还被拍到过跟乐队的人不欢而散,气氛很是僵硬。 好的时候没人报道,坏的时候就会被大肆宣扬。大多数人也都很自以为是,单看媒体的报道就已经断定谈致北现在成了一滩烂泥,已经没有任何多看一眼的价值,提起他都要恨不得齐齐吐一口唾沫,以显示自己与烂泥划清界限的决心。
其实他真的在慢慢转好,情况逐渐变得稳定,也不会再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只是这三年多,他确确实实,没有再真正出现在公众视野,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动态都停在三年前,再没有过一个通告,也再没写过一首新歌,任公众议论纷纷,说他已经彻底堕落,再也站不起来。
秦丽娜想起谈致北的情况,也噎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再多的怨怼,在方舒雁分手出国,谈致北自杀未遂之后,也不太能说得出口了。她沉默片刻,揭过这个话题,摆了摆手:“行了,算我没说吧。”
谈时凯看了眼脸色都有点不自然的几人,挑了下眉。
“需要知会他一声吗?可以现在去和他说。”他道,“致北现在就在公司呢,金诚他们来公司选demo,叫他过来给参谋参谋。”
谈致北不再出现之后,噩梦乐队的主唱由金诚顶上兼任。吉他手担任主唱在乐队中也很正常,在谈致北加入之前,他们三个大学生组乐队逐梦的时候,金诚就是主唱,后来有了谈致北之后才变成专职吉他手,现在也算是干回老本行。
他们那次被拍到不欢而散倒是真的,那是谈致北状态糟糕,对他们恶语相向,他们也不客气,针锋相对地喷了回去。只是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会吵架,也会恨铁不成钢地互相攻击,只是不管怎么闹,始终都是兄弟。
致北来公司了?程阳一愣,立刻就要过去:“在哪间?我去看看他。”
三楼休息室。谈时凯给他指了个方向,程阳匆匆赶到,推开门后却只看到了三个人。
“致北呢?”程阳错愕地问。
原先谈致北还在乐队里的时候,乐队的经纪事宜也是他负责的。后来他成了公司的总经纪人之后,乐队就新配了个专职经纪人,他们的动向他大致知道,但并不会多过问,这也是他没有及时收到谈致北今天过来的原因。
“刚走啊。”戴名扬朝他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外面,“我们这边demo选完了,陈哥说等下要给我们开会,他就先走了。”
陈哥就是他们新的经纪人,程阳顿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也有段时间没见谈致北了。自从媒体得出结论,说谈致北已经无药可救,给他宣判死刑之后,紧紧包围的媒体终于无趣地散开,他也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自由,变得无人问津。这个圈子时刻都在涌现出新的流量明星,杳无音讯的三年多过去,他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个艺人。
做什么也不再需要和他这个经纪人报备。
程阳出了休息室,站在走廊的窗边朝下看。
正好看见他的背影走向门口,不再消瘦单薄得骇人,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被镀上一层明晃晃的夏意。
他面前一街之隔,是附近的商业中心悬挂的大幅广告牌。这个广告牌离嘉华这么近,向来是公司进行宣发的第一屏幕,清晰展示着公司的风向。
曾经整整五年,屏幕上的人一直是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的谈致北。
三年前这里的屏幕第一次改换了公司力推的偶像团体。而后一次次更新迭代,新人换旧人,曾经属于他的辉煌时代,似乎已经完全消失,连一点痕迹也再找不见。
程阳轻轻地呼出口气,无声收回视线,从窗边退开。
.
谈致北没感受到来自楼上的注视。
下午两点的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他被晒得稍稍垂眸,漫不经心地向前走。
步行到公司门口,保安正在登记来往车辆。谈致北脚步不停地走过去,停在门口的车辆登记完毕,车窗正在缓缓升起。
鬼使神差地,谈致北忽而看过去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他脚步突然顿住。
方舒雁坐在副驾驶上,正含笑将证件向驾驶座递去。
从下着雪的沉霭深冬,到阳光盛大的明媚初夏,倏忽已是三年半过去。
她从容优雅,眉眼温柔,一如梦中。
许久不见,萍水相逢,下一秒就擦肩而过。
谈致北毫无征兆地伸出手。
将徐徐升起的车窗一下按住。
第37章 Chapter37
车窗触碰到异物,自动停止上升,车里的两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都转头看了过来。
方舒雁看到他,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这份惊讶来得很自然,并不带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不过是突然见到了故人,所升起的合理的轻微诧异。
她的唇角弯了一下,眼睛也跟着弯起,眸光清澈坦荡,对他笑得毫无芥蒂。
“之前还在想,回来之后碰见的第一个老朋友会是谁,说实话,有点没想到会是你。”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太奇怪,毕竟这里是嘉华。方舒雁眼眸弯弯,对他突兀的动作和搭在车窗上的手都没有置评,仔细地看了看他,温和地发出问候。
“最近还好吗?”
谈致北定定地看着她,唇角也很轻地一勾,平静而得体。 “也有过一些很糟糕的时候,但是现在还算可以。”他语气平淡,手还搭在升到一半的车窗上,却没有更多激烈的动作和表情。只稍稍俯身,仿佛当真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偶然再会,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