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谈致北是个厨艺高手，也就没他们之间接下来的一系列展开了。
谈致北正在搅汤锅，听见她的声音，没回头，只舀起一勺汤，用实际行动召唤她：“尝尝咸淡，今天炖的分量多，不知道盐放得对不对劲。”
方舒雁应邀品尝，汤勺抵半个脸大，她喝了一口，咂咂嘴仔细感受一下：“还行，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厨艺已经比我好了。这合理吗？你才学做几年饭，我做了那么多年。”
方慧总是在忙着打工，她从上小学起就有要自己热饭吃的时候，久而久之锻炼出娴熟的厨艺，擅长做快手菜，动作极其麻利。
不过这次回来之后倒是基本没下过厨，之前在剧组用不上，回来之后一日三餐则都被谈致北包了场，两人的家就隔了几层楼，他坐电梯上来得自然无比，几乎只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去。
顺带一提，尽管她家已经换了门锁，但谈致北果然自己私留了她家的钥匙，这个骗子。
谈致北对她不悦的质疑不以为意，侧眸看她一眼：“为了生计和为了热爱当然不一样，不过没什么关系，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来负责就可以。”
方舒雁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表情不变地转移话题，看向旁边的案板：“今天要做什么菜？看着还蛮丰盛的。”
谈致北也朝旁边看了一眼，淡定地向她介绍：“糖酥里脊，酸汤鱼，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
“……”方舒雁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在心里纳闷地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难掩疑惑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你今天和醋杠上了？”
谈致北面色淡定，若无其事地继续搅锅：“没什么，会有歌手替我爱你。本过气前男友触景生情，随便吃吃醋，不用在意。”
方舒雁：“……”
行，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初，新年临近，除了春晚，各路明星都不再有什么工作，于是开始在社交软件上争奇斗艳，为搏热度进行着神仙斗法。方舒雁的电影题材沉重，她本人今年也没有去录制任何一台晚会，更没出现在年底的各种红毯上，秦丽娜有心宣发而没有素材，本来正要躺平，结果天降热度。
邓展鸣以每两三天一首的进度，稳定地让方舒雁的歌活跃在他的BGM里。
有时是录视频时配的背景音乐，有时是单独发一首她的歌的翻唱，还有接受采访时电话不经意响起，结果手机铃声是方舒雁的歌；甚至还有一次在红毯采访中提到方舒雁的新电影，表示自己会去争取唱主题曲，现在还没谈拢，会继续去努力一下。
以他现在的粉丝体量，每提到方舒雁一次，都是在帮方舒雁带一波流量。而且始终都是他在主动，明眼人都看得到嘉华对此的反应不冷不热，被cue到才会互动一下，其他时候坚决不主动蹭他的热度，也不带相关话题，相当客气而有分寸。
展风去年夏天刚被嘉华狠狠坑了一次，最后弃车保帅，公布了邓绮冰和何振离婚的消息才勉强稳定住局势，对谈致北和嘉华都恨到骨子里。然而自家的太子却这么单方面一头热，让展风从上到下都气得快要吐血，偏偏还发作不得，于是更加闹心。
邓展鸣现在粉丝群体已成气候，人也更加成熟，甚至养起了自己的公关团队，如今连邓绮冰都不太管得住他。他有自己的想法，把粉丝也管得不错，面对他的主动硬贴，粉圈的主流意见是反正都是姐姐，刨除掉人渣父亲，大家也算半个一家人，没什么危险性，随他高兴。
这些本来没什么，但方舒雁昨天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电影的主题曲，配合着电影粗剪出的先导预告片，终于打响了电影宣发的第一弹，关注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她这边。
主题曲名叫《离城》，和电影同名，歌曲旋律低沉悠长，配合着电影画面，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渲染出了那种浓郁细密的情绪，让人在画面和音乐的双重冲击之下，迅速沉浸到电影的气氛里。
好的歌曲总是有这样将听众的情绪快速挖掘出来的魔力。方舒雁的评论区底下满是惊叹，有的人称赞画面，更多人称赞音乐，这首歌发布当天就小幅度出圈，引来业内好评如潮。
方舒雁毕竟是曾经的小天后，能有业内关注到歌曲并不奇怪，能合作到这样优秀的主题曲也很合理，大多数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部分粉丝却激动得极其显眼，她们在方舒雁的博文下、热搜的评论区里，以及方舒雁的私信中，发出几近疯狂的询问。
这首歌是谈致北写的是不是？！是不是！！
由于这部分粉丝实在是激动得太显眼，这个话题这两天也引起了一部分讨论。大家从创作习惯和音乐风格分析，都觉得和谈致北风格很像，但也不完全确定。是谈致北最擅长的沉冷风格没错，却又并不是颓艳到极致，浸润着几分无声的暖意，这么一看又不太像谈致北。
主题曲没放出歌词，也没有人声，这给猜测带来了许多难度。大家正在议论纷纷，结果今天邓展鸣突然发了个这首歌的钢琴翻弹。
导致对歌曲作者议论纷纷的网友们顿时陷入踟蹰，开始研究这首歌是不是邓展鸣写的去了。
邓展鸣单方面送热度这种事是不跟她商量的，毕竟商量了她不会同意。是以她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事，对这种展开也很意外。歌当然是谈致北写的，有他在还要劳烦别的人去创作，那实在是很奇怪，谁能比一直跟组到杀青的他更了解这部电影。
但他这种不讲道理的吃醋，方舒雁也是不会纵容的。她看了谈致北一眼，先发制人：“都问你了要不要直接放人声版本，是你说不用的，现在没被认出来怪谁，总不能怪我吧？”
谈致北面色淡定：“当然不怪你，都怪邓展鸣。”
方舒雁：“……”
他说得这么干脆，让她一时还真有点语塞。方舒雁无语了一会儿，默默地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把脾气发到人家身上……”
“我不会做什么的。”谈致北盖上锅盖，平静地道，“知道他是为你好，所以最多也就是做菜时多放点醋，放心。”
方舒雁沉默了一下，无声地抿了抿唇。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谈致北说，转过身来看向她，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
方舒雁任他捏了一下，才拍掉他的手，问他：“明白什么了？”
谈致北被她拍掉手也不生气，浅浅地弯了下唇角。
“明白那些都是外人。”他说，“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是我，别的人我都不会太在意。”
方舒雁眨了下眼，稍稍偏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低声说：“别人一早就明白的事情，偏偏你要琢磨这么多年，智商真是令人遗憾。”
谈致北笑笑，倾身看她，语带调侃：“那看来只能用你的高智商中和一下平均值了，还请美丽聪明的方小姐多多关爱我，不要放弃。”
方舒雁先是莞尔，而后不经意间想到了什么，笑容稍滞。
她刚刚脸色微变，谈致北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几乎是立刻猜到了方舒雁在想什么，顿了一下，平静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这么个糟糕的人，如今改过自新，也没有奢求过太多。”他认真地道，面色坦然，能看出真的是这么想的，不是编瞎话哄她，“有机会失而复得已经算是万幸，从来没奢求过能得到更多。人做过的事上天都记着，如果这是我的惩罚，我只会感谢它没有罚得太狠，没有将你也彻底带走。”
方舒雁沉默了一下，他们可能不会再有一个糅合了两人血脉的孩子这种话，就没能再说出口。
没给她多反应的时间，谈致北的下一个问题很快递了过来。
“除夕那天你一般什么安排？”他问。
一般？方舒雁放下心里想着的事，看他一眼：“你忘了？一般就是待在家里，我妈不喜欢……”
她声音一顿，意识到谈致北问的是她离开这几年除夕这天的安排。
这已经是没有方慧在的第五个除夕。
方舒雁沉默了一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刚才的停顿轻描淡写地揭过，面色如常：“除夕在那边不是法定节假日，忙的时候也顾不上除夕不除夕的，上课上过去。正好赶上有空的话，会去唐人街看烟火秀，异国他乡的少数派聚集在一起，反而很有节日气氛，整条街都很热闹。”
“上京市区不能燃放烟花，不过京郊好像可以。”谈致北说，将另一口锅支上，调糖醋里脊的酱汁，在酸甜味的烟火气中问她，“今年要不要去疗养院那边陪我妈一起过年？她也很想见你。”
炒熟的里脊肉段下回锅中，裹汁勾芡，装盘出锅，洒了点白芝麻，看起来极诱人。谈致北给她夹了一块，筷子递到她唇边。方舒雁张口咬住，脸颊小小地鼓起来一块，像贪食的仓鼠。
她嚼了一会儿，初步肯定了谈致北的厨艺，慢吞吞地说：“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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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雁回国也已经有半年时间，换了新的号码，通讯录上的人开始稳步增加。
除夕总是一年中手机最忙的时候，不管平常联系得多与少，过年这天总要互相问候一下，说几句漂亮话恭贺新年。方舒雁白天回了一圈短信，又接了好几个好友的电话，很清晰地感觉出和自己过年时心情完全不一样，太忙碌了，忙得她连悲春伤秋的时间都没有。
疗养院今天也人员寥寥，能回家的病人基本都回家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只剩下零星坚守岗位的工作人员，还有几个种种原因回不去家的病人。总共也就十来个人，在医院大厅里摆了张大桌子，一起包饺子准备年夜饭。
方舒雁和谈致北也加入其中，动作熟练，毫无违和。倒是谈茉莉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旁边找了个护工让她教自己包馅，学得也很兴致勃勃。
“怎么没把阿姨接回谈家过年？”方舒雁悄声问他，“谈家那边现在是谈总做主，对把阿姨接回去应该没有异议吧，谈家的家庭医生注意看护一点就没问题。”
“老爷子刚走还不到一年，第一个没有他在的春节，老宅那边今年说头多，太拘束。谈时凯今年也不回那边过年，他老婆刚生，回去的话还得把孩子带过去，舍不得小孩子过去遭罪。他的原话是不能让宝贝女儿靠近谈家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变得不幸。”
这叫什么话。方舒雁听得莞尔，随后听见他道：“初八那天会私底下聚一次，谈时墨他们一家，谈时凯他们一家，还有我们一家，到时候我们带着我妈一起去吃顿饭。”
方舒雁看他一眼：“你们谈家的聚会，我去干什么。”
谈致北也看她一眼：“是谁之前第一次见到我妈，就直接告这个状来着？”
方舒雁稍微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我那是一时情急，没来得及找更好的借口。”
“那就算是曾经在意过吧。”谈致北笑笑，平静地道，“无论是什么时候受过的委屈，有机会我们都一件一件补回来。”
方舒雁这下没说话，默默地收回视线，垂着眸，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饺子皮上，仿佛突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十几个人里，厨艺不错的属实不少，大家每人露两手，就凑成了一桌很丰盛的年夜饭。
方舒雁很有心情地挑好角度拍了张照，打算等会儿发到社交平台上营个业。秦丽娜要求的，电影上映之前她都要时不时营业一下，保持好基本的热度，让宣发也好找切入点发挥。 电视上放着春晚，十几个平常交集不多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晚上也好像成了亲密温馨的一家人。方舒雁吃完饭，和其他人说了一声，穿上外套，走到门外，等待着烟花升起。
疗养院本来没有放烟花的计划，谈致北个人资助了一批，保守估计至少能放半小时，这十几人独享，属实十分奢侈。马上要到说好的燃放时间，还没开始，方舒雁兴致上来，提前过来等了一会儿。
或许是迫不及待，也或许是在似曾相识的等待之中，能让自己的心稍微清净清净。
电话铃声短暂地响了一声，很快归于安静。方舒雁拿出来看了一眼，邓展鸣的名字浮现其上，在未接来电的下面，浮现出一条来自他的短消息。
[新年快乐。]
方舒雁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一会儿，平静地回复他：[谢谢，你也是。]
烟花升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舒雁放下手机，仰起脸向夜空中看。
哪里的烟花好像都是这样极致绚烂，天涯海角也无甚区别，这次也并没有多新鲜。方舒雁眸底映着烟花明灭多彩的光晕，不怎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旁边不知何时，响起谈致北熟悉的声音。
“雁雁。”他说，“看镜头。”
方舒雁转头望向他，谈致北站在不远处，举起摄像机对准她，镜头定格，眸光专注，将她舒展的眉眼铭记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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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雁的社交平台账号上更新了一条新动态。 [方舒雁V：新年快乐。[图片][图片]]
博文附赠两张照片，一张是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另一张是她看着镜头，眉眼弯弯，身后是烟花齐燃，华美灿烂。
有粉丝热情地评论，兴致勃勃地道：[宝贝过年快乐！笑得好甜啊！怎么这么开心鸭！]
该粉丝发完评论后，就快乐地继续吃着年夜饭潇洒冲浪。没想到两分钟后，新消息提示突然响了一下，而后就是骤然飙升的转赞评红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