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咬牙切齿:“每次别人说你坏话,你都准时出现。”
秦忱扬起眉:“那我看这个雷达可以取名叫江缘,除了你还真没逮到过谁说我坏话。”
江缘:“……”
我并不因此感到高兴,谢谢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排练完一节课后,江缘才想起来钱没还。
她从钢琴前探出脑袋:“学长,昨天的医药费和衣服多少钱啊?”
秦忱动作一顿,将小提琴放在旁边:“输液花费没多少钱,不用还。陆坤行不差钱,你就当撞到冤大头了。”
江缘拧着眉:“不行,借别人的钱要还。”
“还挺固执。”他轻笑了一下,报了个数。
江缘立马摸出手机把钱转过去。
这样下来就两不相欠,了却心中一桩大事。
她暗暗在心里计较着。
秦忱不紧不慢走到钢琴旁边,站在她面前:“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江缘仰着头看向他。
他靠在琴身上,指尖缓缓敲着,用商量的语气:“我过几天有演奏会,这段时间就不能和你一起排练了。到最后几天的时候咱们合一下,你看行吗?”
江缘垂下头,食指在白色的琴键上敲出悦耳的声音:“当然可以啊。”
不用天天对着他,学习路上少了一道挑战,每天还能多出些时间学习。
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可是莫名地,心上就泛起了酸涩。
。
不需要去钢琴室排练的日子,江缘的学习生活逐渐恢复正常,偶尔趁闲课去音乐班蹭蹭课。
乐理老师也回来了,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说话很温柔。
这周转眼过去,终于迎来了两周一度休假的日子。
这一天假期格外珍贵,总要把睡觉的时间压缩再压缩,好像才不会显得浪费。
凌晨五点,江缘因为生物钟醒来。
她趴在桌子上做作业,手机播放着The Rain。
写完半张试卷,心静不下来,速度比平常慢了快二十分钟。
江缘笔顿在空白处。
今天是秦忱的演奏会,网上说是他个人的小提琴独奏。
闭了闭眼,她在心里默念。
关我屁事。
到末端最后一题的时候,脑海里再次闪过他拉小提琴的模样,江缘拧着眉把笔摔下。
该死的“诱惑”,阴魂不散。
顿了半晌,江缘深吸一口气,翻出套物化生三科试卷,是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试题,难度很大。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如果每科试卷错题不超过三道,每科扣的分数不超过10分,你就去看秦忱的演奏会。如果超过了,你就在家乖乖做题。
江缘看了眼时间,拿起笔开始做。
生物是她的强项,做得过程十分顺畅,比考试规定时间还要提早不少。
物理对她来说稍有难度,但最近在上面多花费了些精力,又有了明显的进步,只在最后一道大题上稍稍思考了一会儿。
化学是她最不擅长的科目,压轴题她用了近二十分钟才做出来。
做完后,才刚过九点,比她计划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江缘没有着急对答案,先下楼拿瓶草莓牛奶奖励自己,又拎了袋面包,边吃边对。
草莓牛奶稍稍化解心中郁闷,她握着红笔对答案。
生物只错了一道选择,刚开始还没完全收回心,看错了选项。一道选择6分。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计算结果出了些差错,这道题20分一共有三问,按步骤得分怎么也不会扣超过10分。
目前两科都只错了两道,最后只差化学。
她一点一点核对答案,卡在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心悬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核对完了。
化学是满分。
江缘看着三张试卷,沉默许久。
过了会儿,她拿起手机订了演奏会的票。
第15章 015
江缘背着包从公交车下来,怀里抱着几本书。剧院距离比较远,坐公交需要倒三次车,得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她举起手机对着路线,准备前往下个坐车地点,第一百次感叹导航是个伟大的发明。
蓝牙耳机播放着英语阅读,她在脑海中翻译着往前走。
中间遇到长难句,低头拧着眉思考时,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江缘捂着额头连忙道歉,抬眸看清人时怔了下。
男生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青紫,脖颈处好几道划痕,异常狼狈,身上的一中校服也沾染了污垢。
男生皱起眉擦过她的肩膀准备离开。
“等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江缘转身问道,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男生冷笑:“没有,你这种好学生怎么会注意到我们这种人。”
他话里含刺,江缘短促的蹙了下眉,忽然想起他是那天在水林间被欺负的男生之一,猜测他应该又被人欺负了:“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这种天气很容易感染。”
男生冷冷看着她:“没钱,不然你借我点?”
僵持片刻,江缘凝视他脸上的伤口,抿着唇:“我可以借你,但你得跟我说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并且保证个期限。”
没料到她真能借钱,男生轻笑了下:“高一十三班,李希。”
“期限呢?”
“一个月。”
江缘低着头,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钱:“你要借多少?”
李希眯了下眼睛,眸中闪过轻蔑:“五百。”
动作顿了下,她疑惑看向他:“你借这么多做什么?”
“住酒店,家里人把我赶出来了,今天没地方住。”李希冷冷道,他说得平淡快速,也听不出来有难堪的情绪。
江缘沉默着,似乎在考虑他说得真实性。
李希不耐烦了,催促她:“还借不借?”
她将手机揣进口袋:“可以,但我得跟你一起过去。”
李希轻嗤了声:“麻烦。”
看着他办理了入住后,江缘才将钱转给他,临走前不忘嘱咐:“你别忘了处理伤口,和家里人好好沟通,尽量不要动手。”
李希敷衍着“嗯”了声。
。
中间虽然耽搁了一段时间,但好在她出门早,抵达目的地时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剧院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入口处摆着巨大的海报,画面上却没有主人公,铺满整个画面的浅蓝,最低端坠着个“夏”字。
观众席座无虚席,江缘找到位置坐下。
她盯着远处空旷的舞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影缓缓走入视野内。
褪去平日的随性,他拿着小提琴,在舞台中央微微欠身。
浅淡的微笑和平常似乎完全不同。
还未等她想起是哪里不同,演出开始了。
琴弓抵在弦上,每个动作都肆意风雅。
头顶暖黄的光和他身上清冽的气质交融,宛若星辰跌落天幕,落成他眼底酩酊的星光。
音乐抵达远方,她不由屏住呼吸。
激扬曲调如蝉鸣生生不息。
江缘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心脏在胸腔振动,随着音乐热血澎湃。
很久前,她曾在书上看过一段话。
所有的文学都是挽歌,挽留西沉的落日,挽留东去的泥沙。*
那这场演奏会挽留的大概是永不磨灭的夏和朝阳。
最后一首曲子演奏前天临时加的,作为这场演奏会的落幕。
海之泪。*
江缘听过这支曲子的钢琴和大提琴版本,小提琴却让这支本就婉转的曲子在他的演奏中更多了几分缱绻。
泪水凝着过往,在波光粼粼的湖海奏出缠绵的乐章。
她听到晦暗中的孤独和义无反顾的孤勇。
于是慌乱的情绪被抚平,穿过荆棘的血和泪通通被抛却,在虚无中化作泡沫,前路灯火通明,我们终将自由。
在曲末时,她才恍然顿悟那日童话的意义。
故事和经历都会附着于音乐之上,打动每个到来的人。
。
散场后,江缘去了趟卫生间,看着镜中红肿的眼睛,有些无语。
听个演唱会还能听哭了。
她靠在墙壁,低头思索着什么。
从刚刚开始,脑海中就一直闪过一个想法。
手机屏幕停在微信的聊天界面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江缘闭了闭眼睛,最后敲下一句话。
草莓啵啵:邵老师,经过这段时间的认真考虑,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决定转到音乐班。
邵老师:能跟我说说怎么想得吗?
墙壁的冰凉渗入后背,却丝毫无法缓解胸腔跳动剧烈的心跳。
江缘抿着唇,指尖缓缓在屏幕上动作。
草莓啵啵:老师,校庆节目是你让秦学长和我一起表演的吧?
那边顿了几分钟。
邵老师:怎么说?
草莓啵啵:在很快有演奏会的情况下,邀请另一个人表演节目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草莓啵啵:你清楚得知道秦学长的水平,希望借他打消我心底的傲气,明白学小提琴是条漫长又遥远的路。
邵老师:那你明白了?
草莓啵啵:老师你成功了。
邵老师:很荣幸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成为你的老师,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打消你的傲气,你的傲气会成为你最锋利的武器。
邵老师:我希望你能从中知道音乐有多浪漫,我也相信你会被打动。
草莓啵啵:谢谢老师。
江缘又给老吴发消息简单解释,老吴虽然不赞同但表示尊重她的选择。
发完消息已经快七点,外面原本人声嘈杂的走廊安静下来,只剩偶尔经过的脚步声。
再晚就该坐不上公交了,江缘背着包急急忙忙往外面跑。
顺着记忆拐过两个弯往右,她顿住脚步,本应出现在眼前的出口成了剧院后台。
这个猪脑子,又走错了。
数理化那么些难题都难不倒她,偏偏就是不认路。
刚骂完自己,她就看见了在人群中的秦忱,他已经将小提琴收好,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跟旁边的女人交谈。
江缘一眼认出女人是刚刚在演奏会上给他伴奏的钢琴演奏者。
女人穿着白色的礼裙,和秦忱相搭,妆容精致娇艳,看起来比他大几岁。
她直愣愣站在路中间,立马吸引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哪里来得小姑娘,怎么跑到后台来了?”
秦忱听见动静看过来的瞬间,江缘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就跑。
但她不认路,拐来拐去跑到后面的杂物间,听着后面响起的脚步声,不加犹豫就钻进杂物堆中。
“刚刚看见她往这儿跑了。”
熟悉的清朗声音中夹杂一丝疲惫,是秦忱。
旁边的女人问他:“你认识?”
“有点像,没看清。”
“你居然也有相熟的女孩儿?”
江缘不敢动,内心忐忑,期盼着两个人赶紧走。
此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刹那间在狭小的空间传开。
秦忱轻笑一下:“原来躲这儿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
江缘僵着拿出手机。
准备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屏幕上的备注是——
秦忱。
他走近杂物堆,语调拉长含着玩味的笑意:“怎么到这儿……”
话语戛然而止,秦忱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语气冷了下来: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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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文学都是挽歌,挽留西沉的落日,也挽留东去的泥沙。——陈年喜《微尘》海之泪由出羽良彰作曲,《风平浪静的明天》插曲。
第16章 016
江缘身上全是在杂物堆里沾上的灰尘,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此时已经被掩盖,她乖乖跟人打招呼:“学长好,我跟同学一起过来听演奏会的,结果刚刚去卫生间的时候找不到人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毫无破绽,却因她尚未完全恢复的嗓子显得不是那么可信。
浓重的鼻音听起来相当可怜。
秦忱拧着眉,显然是不信她:“那怎么哭了?”
“没有哭,刚刚眼睛进沙子了,揉红的。”江缘反应很快,瞬间找了借口。
他眯了下眼睛,试图从她表情中看出破绽。
江缘立马睁大眼睛摆出真诚的模样。
秦忱冲她招了招手,将人叫到面前俯下身体,盯着她的眼睛:“眼睛还不舒服吗?”
被突然靠近的人吓了一跳,江缘眼睛惊得眨了好几下眼睛,为了让自己的谎言更可信,只好硬着头皮:“有,有点。”
秦忱伸出食指抵在她脸侧,几秒后忽然拧着眉梢直起身体,冲旁边的女人说:“王雪柔,你帮她吹一下。”
王雪柔从刚刚起就站在旁边啧啧称奇,看戏的目光在两人间轮转,突然被点名:“啊?哦……好。”
“来,我帮你吹一下。”她走到江缘面前,扒拉着她的眼皮,轻轻吹了两下,“好了吗?”
江缘立马点头,转动两下眼珠:“谢谢雪柔姐……可以这样叫吗?”
王雪柔笑了起来,她虽看上去比秦忱大不了多少,实际上却已经三十多岁了,因家里有个小女儿,便对小姑娘多几分怜爱:“当然可以,你今年多大啊?”
她乖乖回答:“十六,快十七了。”
王雪柔应了声,余光扫了眼旁边的男生:“差三岁?那还行。”
江缘聪颖,一下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耳尖霎时冒出红意。
这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她求助地看向秦忱,希望他解释一下,却见他靠在一旁的墙壁沉思着,完全没有听到他们俩说了些什么。
对上她的眼神,秦忱毫无察觉,抬了抬下巴:“走吧。”
于是最后也没能解释。
三人向外走着,秦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跟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一起回来的?”
这个问题让她心颤了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最合适的回答当然是女同学,然而不知怎么出口就成了:“男同学。”
“上次在你们教室后门堵你那个?”秦忱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男生的样貌,却并没有想起他长得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