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刚写完一张试卷,翻出练习册的时候往他那儿看了一眼:“比我聪明比我努力的有很多。”
“还挺谦虚。”他声音仍然哑着,不过被热水润过之后比刚刚好多了。
秦忱看向她认真的侧脸:“如果不走音乐这条路的话,你想要做什么?”
江缘想了一下:“我之前到没认真想过,不过我有心仪的学校和专业。”
他笑了下看向窗外,目光越过窗与外面的光线纠缠:“等你比赛结束后,我就要去美国了。”
笔尖在写下一行计算过程后顿在中间,洇出墨点。
江缘捏紧了笔杆,在纸上写出半行字:“这么快啊?”
秦忱“嗯”了声:“到时候直接从这边过去。”
心上涌起难言的酸涩,她在纸上随便写着莫名其妙衔接不上的数字:“不回去收拾东西了吗?”
秦忱说:“没什么好收拾的。”
房间陷入沉默,江缘将刚刚那行数字划了几道,试图使自己注意力专注,然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去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她盯着仍然停留在那半行被划去的解答过程,缓缓开口:“那你也不去跟爷爷奶奶他们告别了吗?”
说完这句话,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没听到回应的声音,她转过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大概是药效起了,秦忱闭上双眼,已经睡过去。
江缘也只有这时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坐到床边,将他放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
他眼下有一小团青,似乎昨晚没有休息好。嘴唇被烧得发干,平日里肆意嚣张的人安静下来显出些脆弱。
江缘将手背轻轻贴近他的前额,温度降下去了。
她松口气,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
她在心里腹诽自己这样像变态,却无法克制地想要多看他一会儿。
。
秦忱被人叫醒,大脑混沌着闻到饭香。头还隐隐有些痛,他睁开眼看到在桌边忙活的人:“你点了外卖?”
江缘点点头,将一双筷子递给他:“凑活一下。”
其实这实在不能算得上凑活,她点的菜非常多,放满了桌子。
只是……秦忱看了眼肉眼可见清淡的菜,连点辣椒末都没有。视线一扫而过,他眯了下眼睛,锁定包装袋里面的小罐辣椒油。
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人半路阻截。
江缘将辣椒油握在手里,淡淡看了他一眼。
秦忱:“……”
将辣椒油挪到自己手边放起来,江缘拍了下旁边的空椅子:“来吃饭。”
秦忱轻笑一声坐下:“你胆子不小,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江缘拧着眉看向他也不说话,目光却透着“你敢吃辣试试”。
生平活了快二十年,秦忱很少被人威胁过,但此时却不得不示弱,学着她之前的模样:“一点点。”
她冷笑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也不行。”
这顿饭吃得毫无滋味,手机铃声倏然响起,江缘看了眼是赵琳打来的,她妈这段时间从未跟她主动打过电话。
她走到窗边,接得匆忙。
“你在哪儿?”赵琳的声音听起来很慌。
江缘急忙安抚,简单说自己是跟着老师出来参加比赛,这才让母亲放下心。
“那你们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她问。
提到这个,赵琳有些疲惫:“等你回来再说吧。”
江缘应了一声,猜测着可能是江奇生意出了些问题。
她懒得在这上面多想,挂断电话后转身准备继续吃饭,却刚好看见秦忱拿着辣椒油往碗里倒,夹着辣椒末的红油流进汤碗里。
秦忱毫无被发现的心虚,懒懒掀开眼皮:“打完了?”
江缘心底的火腾一下上来了,她将剩下不足一半的辣椒油从他手中抢回来,大声斥责:“你感冒了!”
她声音太软,加大音量也没有显得凶。
秦忱笑着伸出手凑到她脸颊侧边要捏她的脸:“就感冒而已。”
江缘抬手挡下他的动作,手腕相碰撞出钝痛感,她拧着眉看起来气坏了:“我不管你了。”
说完,她走到床边的书桌开始收拾东西。
秦忱手顿在半空,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讪讪放下筷子,他走到旁边将她手中的练习册一把扯过来:“怎么这就要走了?”
江缘嘴抿成一条直线,低着头也不看他:“你全吃完,感冒加重最好。”
说完转身推开门走了,秦忱垂眸看着手中的练习册。
这回是真生气了。
江缘回到房间,秦忱就给她发了消息。
前浪:我错了。
她关上屏幕,没回。
十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两下。
前浪:图片.jpg
前浪:没吃。
图片上是那盒面,加了小半罐的辣椒油被盖子封上,俨然从她走之后就没动。她再次关上屏幕,还是没回。
又过了三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前浪:过来练琴。
秦忱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倒是等到了隔壁的小提琴声。他拧眉偏过头,表情十分不爽。
一分钟后,他起身敲开隔壁的门,果然看到站在窗边拉小提琴的江缘。
邵洺霆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疑惑道:“你来干嘛?”
秦忱扯动嘴角:“我来看看是谁把我小徒弟拐走了。”
邵洺霆:“……”
琴声卡了一下,很快接着往下演奏。江缘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琴却拉得相当暴躁。
“你不是发烧了吗?”邵洺霆问。
秦忱也不理他,视线抵着窗边的人影:“走了,总在别人这儿待着算怎么回事?”
邵洺霆嘴角抽了一下:“需要我提醒你,江缘是我的学生吗?”
他仍然当作没听见,擦过他的身体径自走了进去,坐在江缘跟前的椅子上:“那我也在这儿坐会儿吧。”
邵洺霆:“……”
江缘也不理他,继续练琴。中间休息时,准备倒杯水喝,伸手摸了个空,转眼看见秦忱十分殷勤地将倒好水的玻璃杯递了过来。
她淡淡看了一眼,收回手。
干脆不喝了。
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对劲,邵洺霆凑到秦忱旁边小声说:“这是怎么了?”
脸上罕见的掠过苦恼的表情,秦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动:“生我气呢。”
邵洺霆更好奇了,视线在两人间轮转:“刚刚来得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你怎么她了?”
秦忱烦了,将他推向一边:“别这么八卦。”
练习结束后,江缘将小提琴收起,经过两人时,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我回去了。”
说完就推开门,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
他也跟着出来了。
秦忱跟在人身后,看着她的动作:“真不打算理我了?”
江缘不说话,沉默地走进房间,手腕转动将门关上,眼前倏然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中间。
她连忙刹住动作,蹙起眉:“你做什么,不怕被夹伤吗?”
他得寸进尺,又伸进一只脚将门撑得半开,探出半边身体:“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惩罚?”
江缘愣了一瞬,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起是要做什么。
“还记得吗,当时你画了只乌龟。”秦忱将她搭在门边的手扯下,随后将门向后甩开,俯下身体,凑近她。
滚烫的气息扑在脸上,她下意识别过头去,却被人用手指扣住下巴转回来。
“记得吗?”
他又问了一遍,强势不容拒绝。
清冽的气息漫涌而来,江缘下意识往后撤,眼前的人也跟着逼近。
狭长的眼眸逼视带有压迫感,不同于之前,指尖泛着凉意,扣在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捏得她有些疼。
不给答案,他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江缘被逼无奈只能点头,语气却还要硬气一些:“你要罚什么?”
得到满意的答案,秦忱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拉长语调扬着微末的笑意:“那就罚你不许生我的气。”
江缘:“……”
“你不讲理!”江缘气急,顺势捞着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秦忱也没往回撤,任她发火。
她咬得不重,能感觉出来有在控制力度。
等人松了口,他才伸出那只留着齿印的手捏上她的脸颊:“不生气了?”
江缘抿着嘴,别过头嘟囔:“小心我再咬你一口。”
秦忱一挑眉,手指用了下力,在她脸上留下粉色的指印痕迹:“咬得还没小猫重,吓唬谁呢?”
江缘:“……”
要不是我舍不得,你现在已经见血了。
等了半晌,江缘抬眸看着仍然挡在门边的人:“你怎么还不走?”
秦忱摸了下鼻子,移开视线,有些尴尬:“我房卡没拿。”
他刚刚听见隔壁琴声,脑子一热出了房间,也没顾得上拿房卡,想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隔壁了。
他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江缘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又怕被他看见,忙低下头掩饰。
不料还是被人逮到了。
秦忱懒懒靠在门框:“幸灾乐祸?”
江缘岔开话题,推了他一把:“那你还不快去找服务员打开。”
“等哄完你再去。”他低声笑了下,清朗的声音掺着沙哑的感觉,“我没哄过人,你看这第一次哄得还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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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32章 032
不得不说,秦忱这句话让江缘所有的气和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但她还是催着秦忱去找服务员将房门打开了。
半决赛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几个人提早到了比赛的剧院。
江缘跟在三个人身后,有些紧张,她心里没多少底。之前线上赛的时候,她后来有去看其他参赛者的视频。
因为是16—36岁的青年组,大多数都是专业院校的小提琴手,更别提这边还有个叶依依。
差距是肉眼可见的,她倒不是怕输,但难免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而且,她之前查过秦忱是15岁参加的这个比赛,当时的比赛情况远比现在更激烈,可是他当时还是拿到了第一名。
江缘有些颓。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秦忱转过身问:“紧张?”
江缘摇摇头,扫了眼一旁的两个人,没说话。
秦忱余光一瞥就懂了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腕往另个方向去。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拐了几个弯走进安静的楼道间。
“这边没人了,说吧。”
楼道间的灯光有些暗,上下安静地出奇,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有回声。
江缘冲他勾了下手指,示意他靠的近一些,然后才压低声音说:“我要是没进决赛,你会不会觉得丢人?”
逼仄的空间安静下来。
秦忱的表情闪过一丝诧异,接着他伸出中指狠狠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丢什么人,你成天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江缘捂着额头被弹的地方,心里暗暗想。
我成天在想你这个鬼东西。
又沉默了一分钟,他俯下身体问:“为什么我会觉得丢人。”
江缘眨眨眼睛,决定实话实说:“你之前是第一名啊,接过指导的学生连决赛都进不了不是很丢人?”
秦忱眉梢拢起,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你是觉得进不了决赛丢脸?”
“不是!”她立马否定,“你怎么抓得重点,重点是这个吗?”
秦忱虚心求教:“那重点是什么?”
江缘无语:“重点是你当年得了第一名啊。”
秦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想把我拍在沙滩上。”
江缘:“……”
算了。
“那你觉得我能把你拍在沙滩上吗?”江缘接着他的话问。
秦忱挑起眉梢,笑得欠揍:“不能。”
江缘顿时一脸无语:“你懂不懂做人要谦虚啊?”
秦忱直起身,淡淡道:“不懂。”
“……真的没人打过你吗?”江缘眼皮一跳,差点动手,“就算我不能在小提琴上将你拍在沙滩上,但你信不信我亲自动手把你打上去。”
见她缓过来,秦忱低拉着她走出楼道间,往后台方向走:“还紧张吗?”
愣了一瞬,江缘怔怔抬头看向他。
他刚刚是故意的。
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秦忱趴在她耳旁说了句:“尽力就好,努力了就不丢人。”
热气往耳廓扑,烘得她上台时,耳尖还是红的。
江缘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
曲子是一个月前她想要演奏的Por Una Cabeza,演奏完这支曲子,她就没有遗憾了。
她看向底下的身影,垂下眼睫。
如果我与你只有一步之遥,你会向我走来吗?
。
比赛结束后,江缘对晋级名单有些无语。
她离决赛就差一名。
不管什么,好像差那一步总会让人觉得可惜。似乎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可以站到对面。
可只有站在这端的人才知道,那一步就是十万八千里,是永远跨不过的沟壑。
“还真是一步之遥。”秦忱啧了声,摇着头感叹,他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但你表现的很好,我很满意。”
江缘眯着眼睛笑了下:“我也很满意。”
邵洺霆惋惜道:“如果换支曲子,你未必不能进决赛。”
闻言,她摇了摇头:“不,这样就很好了。”
她喜欢这支曲子,能在最后演奏就没有遗憾。
比赛结束,一行人打了车准备回酒店休息。江缘坐在副驾驶,听着后面几个人闲聊。
邵洺霆拍了下旁边的人:“还记得我们的赌吗?”
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当时在办公室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