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都知道她不可能走到最后，江缘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打个赌。
“我说不记得你就会放过我？”秦忱嗤笑一声，接着淡淡道，“不过留给你的时间有限，我明天就去美国。”
江缘愣了，她知道秦忱要走，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下意识转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弯起的眼睛。
勾着的眼尾含笑，秦忱笑着跟她开玩笑：“咱们师徒情分看来到今天是走到尽头了。”
江缘却笑不出来，扯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怕被人察觉急忙又转过身去，干巴巴说了句：“这么快啊。”
邵洺霆也是十分惊讶：“东西都带好了？”
脸上的笑敛去，他看向窗外，淡淡道：“必要的都带了，也没多少东西。”
犹豫了一下，邵洺霆还是说：“但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秦忱眯了下眼睛：“你见我哪年有过生日？”
叶依依坐在另一侧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开口：“十八岁都不过，看来二十岁也没能成为你的例外。”
秦忱说：“习惯了。”
江缘低着头，克制着回过头质问的冲动。
她想说，为什么不能有例外呢，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淡漠。
可是她知道，这样的质问没道理。
秦忱有自由决定他的生活怎么过，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的质问太自私。
回去后，江缘沉默着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
头灯的白炽灯显出冷然，桌上的水晶球上倒映着光芒流转。
她关上灯，水晶球闪着璀璨的光，洋洋洒洒的碎片像雪，也像簇拥的光。
窗帘敞开，清冷的月光落在窗边，形成鲜明的分割线。
她向窗走了几步，停在阴影里，往前一步就站在月光，可有时候人就停在这一步的距离，无法向前。
这几日又降温，已经有人穿上了薄绒的棉服，似乎秋天只是短暂停留，冬天就已然来到。
秦忱是上午的飞机，一行人都到机场送他。
简单说了几句话告别后，他看向一直低着头的江缘：“不跟我告别吗？”
她没接话，转过身看向旁边的两个人：“我可以单独跟他说两句话吗？”
邵洺霆稍稍蹙了下眉，还是跟叶依依到外面先等着了。
等人走后，江缘抿着嘴摇了下头，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开口：“我不和你告别。”
她背着个粉白的背包，这时候才取下来。
里面装着个蓝色的包装盒。
“这是什么？”秦忱笑着挑了下眉。
江缘将礼物盒递过去，垂着眼眸：“生日礼物。”
他将礼物小心的拆看，看见水晶球的时候，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水晶球再次被放回去，他拿着被复原的蓝色礼物盒：“谢谢。”
沉默片刻后，江缘没有主动开口。
秦忱再次问：“为什么不跟我告别？”
她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等到了才抬起头定定看过去，她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因为想和你再见，所以不要告别。”
两人间再次陷入沉默，江缘仰着头与他对视，攥着书包背带的手用力地攥紧。
秦忱淡淡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还没有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你以后会认识更多的人，他们远比我优秀。”
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江缘就觉得有些心慌，到后面一字一字传入耳内，心渐渐沉下去。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是我表现得太明显吗。
那他以后还会见自己吗？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侵扰，她有些站不稳，但最后还是维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失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礼物小巧精致，没多少分量，秦忱此时却觉得有些拿不住，他偏过头：“就这几天。”
江缘抿着唇：“那你，会讨厌我吗？”
秦忱愣了一瞬，拧着眉：“不会，别瞎想。”
江缘没有再说话，直到眼前高挑的身影忽然离去，她只能望见背影的时候。
江缘近乎执拗地说：“你是因为见过更广阔的世界吗？”
是因为见过更多优秀的人，所以我还不够好是吗。
如果我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还是想要奔向你，你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如果我变得足够优秀，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好的时候，你能不能向我走那一步。
她的声音很小，很快被淹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
秦忱还未走远，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大步向前。
上了飞机后，水晶球不能带上飞机只能被托运，他手里捏着那张藏在盒子里的卡片。
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两行字。
祝你岁岁平安，日日欢愉。
祝你永远骄傲自由，永远灿烂追逐理想。
他蹙着眉，脑海里全是临别时江缘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
他莫名难过起来，觉得那双眼睛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自小他就被身边的人称作是天才，似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
可他在感情上毫无经验，向来只擅长拒绝，更不知道如何将事情处理的两全其美。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平安顺遂。
# 凛冬
第33章 033
江缘今天穿得很厚，格子围巾遮住半张脸，但走出机场时，她仍然觉得有些冷。
吹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秋天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再过几天就是十二月，再过一个月就是新的一年。
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回去后，她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她忽然瘫在地上。
她痛恨离别，为什么人要学会挥手说再见。
她看着眼前的行李箱，无端想起离自己而去的所有人，他们有的不告而别，有的因意外离世，还有些煞有其事的说着以后再见，却再也没有见过。
江缘没有提前离开，留下来看完了比赛，叶依依拿了第一名。
她本想去祝福，结果却不小心撞到了她在和邵洺霆接吻。
做电灯泡的滋味不太舒服，她再次想起秦忱的话。
她想努力回到以前的生活，可记忆是扰人的蝉鸣，总会时不时跳出来叫嚣。
想秦忱的时候，她会从小匣子里面拿出那枚胸针看看。
更多的时候，还是沉浸在题海中。
只是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还是会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
江缘发现赵琳在关注各种公司的招聘，这让她感觉到奇怪。赵琳辞去工作已经有很多年了，她以前是名语文老师，这么久过去，以前学得知识早就忘干净了，更别提找工作。
但赵琳面对她的追问，却绝口不提。
时间很快到了元旦，音乐班的晚会比他们一班办的还热闹，灯光灭了，只留下彩灯在教室里闪，所有人围成圈起哄。
江缘坐在角落里，忽然觉得很冷清。
明明周围吵得耳朵疼，闹哄哄的，她却还是觉得冷清。
班里有个男生穿着肥大的玩偶衣服，在教室走了一圈，送给每个人一枝花，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
在所有的花朵里面，只有一枝花是真的。
江缘拿着那支假花，看向远处相拥的人和高大的玩偶，忽然有种难言的悲伤。
要有多胆怯，连当面表白都做不到。
元旦之后的期末，江缘从第一上掉下来了。
第一是裴枕寒，她是第二，只差零点五分，但她却刷新了音乐班的分数记录。
所有老师都没想到，她在耽误那么长时间的情况下，仍然能考到那么高的分数。
专业课的分数更是一骑绝尘，她以极为出色的成绩结束了高二上学期的学习。
似乎一切都在往正轨走，她会在明年考取茱莉亚，然后再次和秦忱相见。
意外发生在冬雪还未消融，春天迟迟未来的时候。
母亲站在家门口冷这张脸，跟两个男人对峙着。
赵琳跟她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出来，我们不住在这里了。”
声音冷冷的，她不敢多问，转头上了楼，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收拾完毕。
赵琳似乎早就猜到房子会被收走的事，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经过整理后还算整洁。
赵琳坐在客厅的沙发等她，神情疲惫：“他做生意赔了钱，只好拿房子抵押。”
“没关系，我在哪儿住都一样的。”江缘说。
她想起自己学小提琴需要的巨大开销，犹豫半晌开口：“妈妈，我再转回普理吧。”
赵琳没说话，眼圈红起来：“没事，妈妈这里还存了些钱，你不需要担心。”
江缘将信将疑，到底什么也没说。
她每天放学回到家时已经很晚，却仍然不见赵琳回来，有时候刷题到凌晨时，才听到开门声。
赵琳一身疲惫，强撑着说自己只是出门工作，但江缘还是看见了她藏在身后那双泛红的手。
高二下学期，江缘再次转到了一班。
邵洺霆曾因为这件事找她谈过一次，大体意思是他可以出钱供她上学。
江缘拒绝了。
她红着眼睛说：“老师，我妈妈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但她这半生都没受过什么苦，我在音乐班没法心安理得的学习。”
回到一班的那天，体委连同几个男生走到她旁边说：“老吴让我们接你回去。”
他们像当初把她东西搬来一样，又将所有东西搬回去。
江缘怔怔跟在他们身后，好在一班的同学都很欢迎她。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波折动荡，又平静麻木。
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在高二最后一场考试中抢回了第一的位置。
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让感知弱化，她有时会忘记秦忱，而只把那短短几个月的发生的事当作一场梦。
梦醒了，她还是一个人。
高三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是她自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雪。
因为这场雪，学校停课了。
她待在家里刷完题后，跑到小区的院子里。
洋洋洒洒的雪落在身上，她转了几圈，拿起一根树杈，在雪地里画着什么。
树杈在风雪中转了几圈，像之前那次一样，笔画连成一个字——
秦。
江缘在雪地里蹲下，看着那个秦字哭得不能自已。
没日没夜的学习营造出暂时忘记秦忱的假象被打破了。
思念太难熬了，每次回忆都是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她肿着眼睛回到房间发了个朋友圈。
图片仍然是院子里的雪地，她写了新的字——
冲。
配文是停课也要加油。
很快下面叠起了评论。
许来笛：【冲！】
班长：【冲！】
体委：【冲！】
杨晓：【冲！】
过了会儿，顶端冒出熟悉的头像。
江缘心颤了下，点进去。
前浪：【下雪了？】
她趴在桌子上挣扎了会儿，最后拿着手机冲下楼，在底下狂拍十几张照片。
挑了几张好看的发给秦忱。
草莓啵啵：下得很大，学校都停课了。
前浪：那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草莓啵啵：你那边不是深夜吗，怎么还没睡？
秦忱没有立刻回复，他点开江缘发来的图片，将其中一张的右下角放大，看清字迹后，他愣住了。
犹豫半晌，他在对话框中输入“你是不是不开心”，然后被他删掉，又重新输入“好好学习别瞎想”，他再次全部删掉。
下面冒出新的消息。
江小圆：学长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江缘没等到回复，以为他是睡着了，便回房间继续写作业。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屏幕亮起来。
前浪：江缘，把我忘了吧。
她有时会想不起那天后来的事，有时能断断续续想起一点。
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吐得昏天暗地，发了高烧被送进医院。
她看着母亲心疼痛苦的眼睛说。
我好难受啊，妈妈。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后来，她攥着母亲的手睡过去。
她在梦里说。
我追不上他了。
江缘将秦忱的微信拉黑了，他想要自己忘记，那就造出她忘记的假象吧。
她偶尔会在网上搜索关于秦忱的消息，他太低调，留下来的只言片语真实度不知道有多少。
尽管如此，她还是找到了秦忱的微博。
头像和微信一样，是那把小提琴。
名字就叫秦忱。
虽然那个微博有时候几个月都不会上线一次，每次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或者一张图片。
这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停在了那年冬天，秦忱离她远去，而她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很艰难，删改很多次，写了几万字的废稿，最后还是不太满意。
这是我写得最好的一版，最终呈现的效果是我目前能达到的最好，如果造成不太好的阅读体验我先在这里道个歉吧。
能力有限，很抱歉也很感谢能看到这里。
下章小缘开始读大学，回归沙雕甜文。
第34章 034
大雪纷纷而下，世界被染成白色。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首都大学有专门的清洁工进行打扫，这时雪还未停，校园里便出现群没课的同学在广场上打雪仗。
下课铃响，教学楼陆陆续续走出学生。
江缘与周遭奔向餐厅的人群背道而驰，急急忙忙赶回宿舍，一路风风火火，差点在一楼大厅摔倒。
她坐在书桌前看了眼时间。
还没到点。
她松了口气，在抢票界面来来回回刷新着，等屏幕顶端的时间变成整数时，她立马点进去。
界面刷新。
心提到嗓子眼。
千万要抢到啊求求了。
指尖快速点击，界面刷新出来，一水的缺货登记。
江缘：“……”
大喜大悲就在一瞬间。
她点开微博，戳进唯一关注的私聊。
草莓慕斯：你怎么就卖这么几张票，我没抢到我没抢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