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病人生命体征不稳,氧饱和度和血压一直在降低!”手术护士脸色苍白。
卫霓想也不想迅速回到手术台前。
患者紧闭双眼,面无人色,一旁心电仪上的波浪起伏变得越来越短。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一分钟也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仍在观察患者生命体征的赵明睿猛地抬头,发现说出这句话的是他对面的卫霓。
她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只是在那层冷淡之中,她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风雨难摧的坚毅。
“我可以负责手术中的取骨和心包缝合。”卫霓说。
卫霓话音未落,实习生已经震惊地朝她看来。
她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那是寻常人听到愚公想要移山时自然而然表露的情感。
“这台手术太难了,就算是我的老师来了也不一定有信心。”实习生劝说道,“还是交给其他更有经验的主刀医生吧!”
“我曾作为一助参与过类似的手术,当时是一名获得国家及荣誉称号的主任医师主持手术,我会试着还原所有过程。”卫霓看着赵明睿,神色坚定。
她用的是毋庸置疑的严厉语气,赵明睿感受到了她的自信。
这句话原本应该由他来说。
如果他有信心,他也想说。可是他没有。他相信就是换了姜主任站在这里,也做不到心无波澜。
没有一个医生希望病人是在自己手上离开的。
这场手术,他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已经预兆了失败。
与其硬着头皮上场,不如把机会留给更有信心的人。
“医生,病人心律失常——”手术护士看着嶙峋起伏的心电图,脸色发白。
这样的心电图,离出现室颤已经不远了。
一旦室颤,病人也就离死不远。
事态已经替他做出决定。
“马上开始手术。”赵明睿冒着虚汗说,“卫医生负责取出肋骨,缝合心包。我来做胸腔镜和断骨接合,其他任务分配和我们之前商量一样。”
再次回到手术床前,赵明睿脸上的神情已经大不相同,细密的汗珠浮在和他人一样胖乎乎的鼻头上。
“准备人工肺。”他说,“准备麻醉。”
手术护士立即依言行动。
他心如擂鼓,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站在手术床对面的卫霓。
这名医院新人的表情不多,平静中总是带着一股疏离,在日常生活里,这种不染尘埃的疏离让人敬而远之,而在手术台前的时候,却能让人跟着冷静下来。
麻醉师上前操作,手术台前穿着手术服的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病人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
麻醉生效后,赵明睿在口罩下深呼吸一口,拿起护士递来的手术刀。
锃亮锋利的手术刀在无影灯折射出一道冰冷的银光。
这道银光落在患者第四肋骨间,稳稳地划开了第一刀。
“进行性血气胸,出血大于1.0升,胸腔闭式引流每小时过200ml超三小时。”卫霓冷静地观察着患者胸膜腔内的情况。
赵明睿鼻梁冒汗,神色紧张,好在胸腔镜探查的动作还算得上沉稳。
向来话多的实习生紧抿着嘴唇,强作镇定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安。
“找到了。”赵明睿声音一颤,停下了探查的动作。
明亮的无影灯下,一根断裂的肋骨插在不断收缩的心包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卫霓身上。
成败在此一举。
卫霓在这一刻心如止水,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她忘记了周围的所有存在,眼中只有那根即将取走病人生命的断骨。
姚教授生前所做最后一场手术就是为一名受到穿透性心脏损伤的病人取出心包异物。
那一台手术,她历历在目。
因为就在姚教授成功挽救了一名病人的生命之后不到五分钟,他就在手术室门口,在她眼前,被自己的病人残暴地夺走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