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不忽视，不躲着我吗？”
手上的力度小了些，他冷眼而视，却莫名有些悲哀。
霎时心头一紧，趁着他手掌微微松开，她连忙抽离胳膊并揉了揉被抓得有些疼的手臂，眉眼间尽是不解和忧愤。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她觉得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也让她不免感到心累。
杨徛无言，他望着那双充满困惑和恼怒的眼眸不觉苦涩。有时明明离得很近，他却感觉她们隔了一个银河……她不肯让他再靠近。
周围等车的人时不时往这边瞄上几眼，好奇的打量着这对似情侣的吵架。
顾荨注意到周围好奇的目光，她不禁暗自叹息，果然跟他在一起就没好事，瞥了眼依旧不语的杨徛，不想再跟他干耗着，便径直朝公交离开的方向走去。
反正都要迟到，她也不在乎迟到多久了，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她知道杨徛跟在她身后，对此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就这样和他一前一后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他盯着她纤小的背影，心情愈发糟糕烦躁，还夹杂着无言的愤怒和忧郁，让他快喘不过气。
“你……”
“他是我朋友，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孤儿院生活。”顾荨没回头，依旧按着不变的步速向前走，默了两秒，又继续淡淡述说：“今天是院长的忌日，我们只是一起去扫墓……你不要多想。”
方才的怒气已经差不多消下去了，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如果不说清楚，他们便会一直胶着，她不想跟他闹这般无聊的矛盾，也不想影响他之后的高考，虽说这只是她自以为的担心。
杨徛轻佻眉梢，浑身的阴霾逐渐消散，可嘴上还是别扭得不肯轻易接受，“我可没想什么。”
她转身凝望，随即咬牙轻语，“就当我是自言自语！”
气愤的转回身刚迈出一步，一辆汽车就突然靠近驶来，此时她来不及思考，更做不出任何反应。在她以为要撞上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双手极快的拉了回来，与那辆汽车相视错过。
心脏不由发出铿锵有力的跳动声，越发快速，那刹那，她脑子一片空白，事后才知方才的危险，不禁生出些许冷汗。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背靠在一个怀抱里，一个熟悉的气息。她有些局促的动了动身体，想从他禁锢的双手中出来，可对方却紧紧抓住不松开一分。
“杨徛，你可以松开了……”
轻柔的声音让他从恍惚中回神，悬着的心轻轻放下，紧绷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顾荨从他怀中离开，转身想对他道谢，可他的神色让她的话犹豫在唇间。
杨徛怔怔地盯着她，眼角有些微红，刚才的汽车来得突然，他当时什么都没想，只剩下她的背影和那辆车，只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
顾荨真诚的感谢。
“你走路能不能看看四周，小孩子都知道过马路要左右看车！”
他低头对着她大声怒吼，眉宇间弥漫了怒气和余悸。
他刚刚真的要被吓死了，也害怕极了。
“我……”
顾荨被他吼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也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会差点被撞上。’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服和郁闷，看到他焦急担心的模样，她的怒气也随之挥散远去，“谢谢……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这种事不要再有以后了。”
杨徛松开紧绷的神经，语气还是有怒火，却又带着一丝乞求。
“好。”
他们如是这般约定，他绷紧的心缓缓松下，她干枯的心慢慢润泽。
最后……
他们还是打出租车回了学校，其实也是杨徛强硬要求坐出租的，因为他认为这样最省事。虽然他不在乎迟到，甚至不去上晚自习都可以，但看到顾荨坚持要去学校，他也不得不跟她一起回去。
下了车，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多分钟，顾荨暗自佩服，果然出租就是比公交快。
忽然想起今天的事，她问：“你怎么知道我那会就在车站？”
“猜的。”
他其实在哪儿等了好几个小时。
“那我要是不告诉你我去嘉城，你就不知道了。”
他停下脚步，垂眼低看她，轻挑眉梢带着笑意，又极为认真，“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
脚下一顿，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顾荨轻轻移开视线，默了两秒，她继续向前走去，轻喃，“别说大话，等你找到再说。”
他忽而轻笑，冷峻的五官慢慢柔和。
“走着瞧。”
晚自习。
班主任陈锋将大学贷款申请表发下来，陆续讲解了一下贷款事样，最后说道：“有需要的，可以申请贷款，下周三填好之后交给班长，然后给我。”
顾荨仔细看着申请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这对她无疑是惟一的选择。
安洁拿着表转身询问：“顾荨，你要申请吗？”
“嗯。”
她别无他法。
“我回去也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需要申请这个吗？”安洁环视了下周围都在交谈的同学，又道：“好像还挺多人想申请的。”
一旁的周敏接话道：“这得看家里吧，有条件的就不需要这个。”
“也是。”
安洁轻轻看了眼顾荨，她有些担心。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荨回以微笑。
“我没事。”
考前的笑容
全校都已进入高度警戒阶段，高一高二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得令放了高考假，而高三学子在命运之日到来之际仍需呆在学校准备最后的复习冲刺。
还有一天，他们便要结束了在一中这辛苦又无限青春的三年。
下午，高三各班都开始收拾各自的书籍和物品准备撤离教学楼，现在全校也仅剩他们的动静，后天的考试紧紧地揪着他们的心，既让人兴奋又让人偶感害怕和退缩。
“感觉过得好快啊，我们的高中就要结束了……”
安洁收拾着课桌里还仅剩的前几天没抱回去的资料，不由感慨。
一旁的周敏狐疑的看了眼正感伤的安洁，难得打趣道：“你不是一直想赶快高考吗？怎么还不舍了？”
“我是想赶快结束，但一想到大家以后都各奔东西，还是会有些伤感啊。”
周敏理解她的伤怀和感慨，她拉好已装袋完毕的书包问道：“嗯……你想考去哪里？”
安洁微皱起倩眉作思考状，不到三秒她便七八分确定的说：“考了再说吧……可能就在宣市，你呢？”
“我爸妈想让我去北边的学校……”
周敏轻声回应，语气里似乎还有丝若有似无的无奈。
沉默片刻，安洁又回头看着一直默默收拾东西的人，“顾荨，你想去哪儿？”
突然被提问，顾荨愣了一秒，“我可能……不会在宣市。”
“啊……你们都想去外地啊，就我留在本市。”安洁哀叹道。
周敏说：“现在别想这么多，高考后再想这些吧。”
安洁无奈的轻点了下头，以表同意她的观点。
随后，周敏背上书包，从板凳与课桌间的缝隙中轻轻跨出，出来后站在过道上轻挑书包以整理出一个舒服的背姿，对仍在收拾的两人招手道别，“我先回去了，拜拜。”
“拜拜。”
顾荨和安洁同样挥手道别。
教室里还剩下不少的人，零散的几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余的等着最后收拾教室，整理成高考的模样。
顾荨站在门口，对忽然不动的安洁说：“走吧，安洁。”
她今天没有骑自行车，因为安洁说想跟她再好好走一遭学校的路。
安洁最后望了眼教室，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所以这一眼，她格外的不舍和珍惜。
“嗯……走吧。”
最终，她还是得回头，继续向前迈布。
此时的教学楼基本上只剩下一些负责收拾各自教室的学生，走廊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人走动。
她们走到楼道口，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正下楼的杨徛和秦锐。
秦锐看到她们连忙走下楼梯，对她们挤眉暧昧的笑道：“这么巧！还真是有缘啊～能在这里遇见。”
安洁嘴角微抽，她看着秦锐不语，只是干干的扯开嘴角“呵”笑一声。
顾荨见杨徛也走了下来，垂眼寻觅一个平静点。
杨徛走到她身边停下，作弄似的扬眉轻笑，“站在这儿干嘛？动不了了？”
忽而顾荨抬眼，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她不语一声，直接朝楼下走去，安洁见状懵了一秒，犹疑的瞟了眼杨徛后也跟着一起下楼。
秦锐望着双双离去的身影，凑到杨徛耳边，暧昧的调笑道：“我看是你动不了吧～”
杨徛斜睨了眼秦锐，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绕开秦锐继续往下走去。
顷刻，秦锐望着那笔挺的背影不由扬起嘴边肆意的弧度，被说中了，还不好意思承认～，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他们跟着顾荨和安洁走出教学楼，校园里意外的有些安静，平时人满为患的篮球场和操场现在空无一人，道路上稀疏的人群走在其中，两三人的同行，或是一人的独行，显得他们四人的并肩有些显目。
秦锐挑眉看着安洁额头上一颗泛红的痘笑道：“有那么紧张吗？我看你都长痘了～”
安洁无语的斜睨他，似乎是对他失礼的态度感到不满，同样不客气的回敬道：“是啊，难得你也会背书包。”
“唉，我也是迫不得已。”
秦锐似是痛苦无奈的一声叹息，感受到身后的沉重，他不禁悲痛万分，要不是他们老班要求将书全部带走，不准放在学校，他才不会背这个自上高一以来只背过几次的书包……
虽然已经扔了不少没用的书到垃圾桶，但他还是觉得要拿几本有用的资料回去‘认真’的看一下，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让父母宽慰一下。
“诶，你们是打算直接回家吗？”秦锐冷不丁地问道。
安洁无语的瞅了他一下，语气里多了些惊诧的疑惑，“不然呢，难道你还要出去溜达一下？”
秦锐略思索了一下，随之有丝狐疑的对她说：“安洁同学，你似乎对我有敌意。”
“你想多了，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谁会在高考前两天出去玩啊……估计只有你。”
安洁微笑着看向他，可一想到他的品性，她就不由的开始迟疑和动摇观点。
她并不是特别讨厌他，只是他对女生来者不拒的态度，让她没法接受。
秦锐听出安洁语气里的迟疑，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虽然我不像旁边这位认真，但我的心也没那么大。其他不论，被我爸发现了还不得拖鞋伺候。”
安洁抿唇忍住笑意，一旁的顾荨也不禁露出微微的弧度，杨徛瞧见了，冷瞥了眼一旁还在笑的秦锐，“就你话多。”
秦锐顿时懵逼的望向杨徛，不解明明气氛挺好的，干嘛突然打断，虽有疑虑，但他依旧厚脸皮的嬉笑道：“别羡慕我的人缘，要不等下跟我出去溜达一下，我教你～”
“不用，我有事。”
杨徛显然不买他的帐，直接无视他的嬉皮笑脸，别过头看向只到他脖颈处的人儿。
这可把秦锐整疑惑了，现在除了回家看书，还能去哪儿干嘛？
顾荨在余光中感受到他的视线，她微抬头侧看向他，疑惑的双眸似乎是在说‘干嘛？’
“我等下跟……”
“你等下是要回家啊！”
心思敏感的顾荨，迅速并及时打断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她紧张的凝望，扯开不自然的笑容，似乎是在示意某种警告。
她不确定他会说出去她哪儿，为以防万一，只得出声截断。
敏感的她实在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曾去过她家，而且……近来常去，若是被发现，气氛会非常奇怪，也说不清了。
安洁和秦锐奇怪的看着突然出声并有些惊吓的顾荨，虽感怪异，可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咽下困惑。
杨徛了然她眼中的紧张和慌乱，以及隐隐的‘威胁’，他不想让她困扰，无奈的吞下后话，可越想越不甘。
他轻勾嘴角，“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顾荨略有心虚地轻语。
一边的秦锐也无语的白了眼杨徛，似乎是觉得他问的很白痴，“对啊，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你等下不会真不回家吧？”
越说越想，秦锐真有些怀疑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时期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杨徛不耐地冷声回道：“你管我。”
秦锐也不生气，揽住杨徛的肩膀，暧昧的眨眼，“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杨徛不客气的推开秦锐，皱着眉心，嫌弃似的冷视他一眼，“滚。”
秦锐笑嘻嘻的放下手，没有生气，只觉得杨徛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不再那么生人勿近。
出了校门，他们分两路走，左右各一方，秦锐热情的同安洁往一侧走去，“没想到啊，三年了我才发现我们竟然同路，真是有缘～”
面对旁边热情似火说个不停的人，安洁只后悔没跟顾荨一起等公交。
公交站处，除了他们俩人外，还站着三四名同样等待的一中学生。
顾荨盯着脚下四角已被磨损不堪的红砖轻语，“我刚刚是认真的，我明天也想一个人看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