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诀别词
时间:2022-02-27 07:55:11

  孙鸣池一点也没客气地摘了一朵下来,许周来不及阻拦,眼看着他把花丢给小竹子玩,全然忽略他的话,许周说不出话,心说孙家真是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片刻后,孙鸣池偏头看许周,手上慢悠悠地揉着小竹子的背,问道:“你喜欢她?”
  许周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程逐后才生硬说:“关你什么事。”
  “问问呗。”孙鸣池还是笑着的样子,“没胆子追?”
  他意有所指,“还是怕她有喜欢的人?”
  许周脸色不太好看。
  孙鸣池笑笑,也没想到真的问出什么,起身直接离开。
  手里的小猫朝许周凶狠地叫。
  另一头,程逐果然如期来了例假,在家躺了一段时间,破天荒地抓住了赶速写作业的冲动,速度和当年集训不能比,但勉强也算是比较高效率。
  除速写之外,程逐还写了几百个字有关艺术类著作的读书笔记,不过写得很干巴,可以看出她其实没什么感想,完全是在挤着渣滓。
  这天,镇上有集市,程爷爷想要买点东西,程逐很久没动弹,索性当了个跑腿。
  有集市的镇子更加有人气,马路两边全都是商贩的推车还有临时的棚架,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来了,路上熙熙攘攘,还有大人背着小孩到处地看。
  但热闹归热闹,地上垃圾却不少,农村垃圾治理迫在眉睫。
  帮程爷爷买完需要的菜和种子后,程逐自顾自开始逛街。
  接到孙鸣池电话的时候,程逐正在一个铺子里看衣服。
  密密麻麻的衣服挂满了架子,程逐看得眼花缭乱,刚好老板娘手上拿了几件裙子,程逐看中一件碎花裙,示意老板娘拿给她后,准备进更衣间换。
  说是更衣间,事实上只是临时挂起块布挡了一下。
  一般没有人会试衣服,通常在身上比划一下就直接付钱买下,偏偏遇上程逐这个奇葩,看起来像个有钱人,但一件这么便宜的衣服买得也不干脆,非要试过才行,老板娘无奈之下为程逐拉了一个简易的“更衣室”。
  电话里。
  孙鸣池问程逐:“你在镇上?”
  “干嘛?”
  “问问。”
  “不在。”
  “真的?”
  “爱信不信。”程逐进了更衣间。
  刚挂掉电话,帘子被人掀起,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迅速挤了进来。
  程逐被孙鸣池吓了一跳,十分努力才压住冲到喉咙口的的尖叫。
  她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在这里?”
  孙鸣池不说话,只是盯着程逐看。
  狭小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更显得拥挤,附近的温度直线上升。
  程逐心中焦躁,不耐道:“问你话呢!”
  “不是不在镇上吗?”
  “……”
  孙鸣池拿眼角瞧她,见程逐吃瘪,这才慢悠悠地回答程逐:“收工早,路过。”
  更衣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上漏进来的一些光能把他们照清。
  光线带来的阴影把孙鸣池的影子投在了程逐身上,程逐的身体被切割成了很多部分,光暗分明,像是架在展览里的石膏像。
  不过石膏像可不会穿这么潮流的衣服。
  “我要换衣服了。”
  “换吧。”孙鸣池没有一点动作。
  两人贴得很近,程逐的前胸贴着孙鸣池的的手臂,孙鸣池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
  见他依旧一副没打算出去的样子,程逐索性当他不存在,先把短袖脱了下来,紧接着是长牛仔裤,动作快到明显带了谴责的意味。
  看到她腿上的那些印记,孙鸣池诧异道:“怎么还没消,我都没怎么用力。”
  “你那还叫没用力?”程逐冷笑,迅速套上裙子背过身,“帮我拉一下。”
  他垂眼,伸手扫了扫她短发的发尾,才帮她把拉链拉上。
  裙子是淡紫色的,虽然有碎花,但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土,反而看起来很纯真,纯真得不像程逐,至少不像孙鸣池看到的程逐。
  毕竟程逐这姑娘哪里和纯真搭边,分明是个满脑子废料的小狐狸。
  程逐转回身,伸手扭腰,确认裙子的大小没什么问题之后抬头看向孙鸣池。
  “怎么样?”她问。
  孙鸣池回答她:“好看。”
  “多好看?”程逐故意找茬。
  孙鸣池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连夸人都不会。”程逐撇撇嘴,拉开帘子打算出去,孙鸣池却握住程逐的手腕把她转了回来,有力的大手扣住程逐的后脑勺,直接果断地吻了下去。
  就算有帘子挡着,这是也是在大街上。
  程逐能听到老板娘和其他顾客的对话声,不禁心惊肉跳,不敢剧烈挣扎,只是瞪大眼睛企图让孙鸣池停下动作,但孙鸣池可不会理会,勾着她吻,唇舌纠缠。
  程逐无处可躲,闻到了从孙鸣池口中渡来的一点啤酒味。
  许久,孙鸣池松开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好看到我会硬。”
  “……”
  商铺简单,人却是络绎不绝。
  从更衣间出来后,程逐一眼望去,至少有十几个人在看衣服,离她换衣服的临时更衣室相隔不过几米,只要稍稍细心,都能发现更衣间方才发生了什么。
  头皮一阵发麻,程逐闭了闭眼睛冷静,心说孙鸣池真的有病。
  在老板娘身边等了片刻,看到她闲下来,程逐才说:“这条我要了,请问多少钱?”
  顾客的问题多得回答不完,老板娘累得口干舌燥,一开始没回复程逐,而是端起水壶像水牛似的往嗓子眼灌水,润完喉刚想说话,却被帘子里走出来的孙鸣池吓得咳嗽不已。
  这里只卖女装,哪冒出来的男人从更衣间出来。
  “多少钱?”程逐重复了一遍。
  老板娘捋着胸口平息后那一阵咳嗽后才说:“六十块。”
  她悄悄看程逐身后不远处的孙鸣池,看到孙鸣池微笑着对她颔首。
  哎唷,变出来的这小伙长得真高,真有味儿……
  老板娘悄悄问程逐:“美女,你对象?”
  程逐面不改色地说:“仇家。”
  “骗人吧?”老板娘不信。
  “没骗你,我妈跟他爸跑了。”
  “现在哪还有这种事儿,肯定骗我,你们感情多好,我看他就喜欢你。”
  程逐扯了下嘴角,道:“是吗。”
  老板娘还想再说什么,但程逐掏了一百块出来让她找零。
  见程逐根本不讨价还价,老板娘笑得眼角的皱纹都炸成了花。
  也没管到底是对象还是仇家,是谁爹拐了谁妈,此时都没赚钱重要,她迅速从腰间的挎包里拿了两张二十块的旧纸币给程逐,嘴里说着美女下次再来啊。
  程逐嘴上应付,攥着四十块钱转身,却发现不见孙鸣池身影。
 
 
第31章 
  孙鸣池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屏幕,寻了个角落接电话。
  目光一转,看到程逐探头探脑在寻找什么,孙鸣池吹了一声口哨,对方便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比小竹子的眼睛还要亮,孙鸣池不由一笑。
  *
  巷子这一处尤为阴暗,光从左右两边传来,能看到走动的人流,灰墙有几扇开着的窗,里面传出棋牌碰撞的声音,墙上一台白色的空调外机横亘在他们头顶上,正在作响。
  程逐皱着眉走近,“你怎么到这里了。”
  ——“鸣池?你在哪呢?”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孙鸣池看了一眼程逐,用胳膊圈住她,比了一个噤声,然后说:“在镇上买东西。”
  ——“我怎么听见有姑娘的声音?”
  程逐靠在孙鸣池的怀里,有点反应过来了,这是何邱的声音。
  倒是没有去年骂她时候的那股凶劲儿,乍一听温声细语,像个慈母。
  程逐冷冷一笑。
  “大街上一大半都是女的,你听不见才有问题。”
  ——“你这孩子,我是说你边上有姑娘的声音。”
  “听错了吧,我边上一大男人呢。”孙鸣池捏了捏程逐的下巴说道,无声地笑了笑。
  程逐:“……”
  何邱没再细究,只是说家里的红豆和绿豆都用完了,让孙鸣池回来的时候带一些回来。
  孙鸣池随口应着,余光看见空调外机的水不偏不倚地落在看到程逐的头发上,那一簇头发被打湿,一滴水挂在发尾一直没落下来。
  搭在程逐身上的那只手食指稍弯,指尖轻轻地接住了那滴水。
  程逐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孙鸣池的手指上。
  店外的空调外机还在呼呼作响,好像在催促什么,声音似乎实质化,像一根细线被拉紧,无端心惊肉跳,程逐立刻想撤开,然而孙鸣池却搂得更紧。
  没有预兆地,湿润的指尖贴在了程逐的眼睛下面,触感冰凉却又透着独属于男人的温热,沿着皮肤慢慢地往下划着,留下一道印,像是雨天留在玻璃上的一道水痕,也像一滴泪。
  事实上程逐很少哭,脱离嚎啕大哭的年龄之后,她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除了孙鸣池,但那些眼泪和任何情绪都无关,只是因为生理的疼痛。
  唯独去年,何邱的辱骂没有让她想哭,但孙鸣池的目光却让她切实地感到不适。
  程逐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把火忽然烧了起来,不得不难受,她需要让自己尽快脱离这种异常的状态,所以她很果断地离开,并且切断了和孙鸣池的联系。
  不过她总归还是又回来了。
  程逐没恼,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水,用力把孙鸣池的手挥开。
  后背贴着孙鸣池的宽阔结实的胸膛,视线落在墙角,看着一串整齐爬动的蚂蚁发呆,每一只都很不起眼,但一群却又惹眼得很。
  过了片刻,听到空调水落在水泥地的声音,很笨重,没有一丝回响。
  仰起头,却发现孙鸣池低着头在看她,目光很暗。
  程逐怔了怔,没能挪开目光。
  巷子外人流涌动,巷子里的两个人只是默默对视着。
  嘈杂的声响犹如凌乱的细珠落在鼓面上,一声声沉重地落在耳里,霍乱人心。
  他们距离更近,一触即分,短暂到似乎无事发生。
  程逐想不起来是她先垫脚还是孙鸣池先低头的,忘记了刚刚是否真实的发生了什么。
  “回去了吗?”孙鸣池挂了电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你不是还要买东西。”
  孙鸣池点头,拉着程逐走出巷子。
  *
  周末,程逐去找潘晓婷,心说如今青天白日,总不至于打扰他们。
  没想到到了村长家,面对的还是李征洲阴沉的棺材脸。
  程逐恍悟,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潘晓婷,李征洲都不会开心。
  不过潘晓婷很热情地欢迎程逐,抖着儿子念叨:“胖虎,叫阿姨,阿姨,程阿姨——”
  潘晓婷的儿子小名叫胖虎,据说是村长取的,全家除了李征洲,没人敢提出异议,但碍于李征洲取的小名更难听,最后大家择优选取了“胖虎”作为小名。
  程逐对于这个名字没有多余的感想,盯着胖虎看得认真。
  但看着看着,胖虎就哭了。
  惨烈的嚎叫传遍整个房间,潘晓婷呆住了。
  “程逐,你笑一下……可能是你不笑的样子太凶了,吓到他了。”
  程逐立刻扯了一个笑容。
  “你这是笑吗?你这是威胁好吗。”潘晓婷尝试教会程逐如何做到和善,咧出一个笑,“像这样,自然点,你家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你没逗过他?”
  “没有。”
  程逐一向对小孩没辙,更何况程一洋不需要她逗,每次看到她就爬过来笑,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她冷着脸也不管用。
  前段时间程逐还收到了程一洋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没接,结果没过多久程一洋就发了十几张各种角度的自拍,像是生怕程逐忘了他长什么样,还要程逐也发照片给他看。
  最后程逐没办法,找了张老照片发给程一洋,又给他回了条消息,让他别再往她这发照片,但这显然不能满足程一洋,他非要打视频看看程逐现在的样子。
  程逐倒是想同意,奈何孙鸣池当时刚好在她边上。
  他还指着照片优哉游哉地问程逐:“你弟弟?挺可爱的。”
  程逐懒得理他,等他走后才给程一洋回了个视频。
  又哄了好一会儿,胖虎终于不再乱嚎,只是好奇地看着程逐。
  潘晓婷把胖虎塞进程逐的怀里,“来,抱抱看。”
  程逐抱着胖虎,虽然后者不再哭泣,但他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把程逐的胸口的衣服都打湿,透出白色衬衫里的一点花纹,程逐脸色更僵硬。
  潘晓婷觉得程逐的表情好笑,忍不住拿手机给程逐拍了几张特写,又把程逐带来的一大袋东西发到他们三人帮的群里,暗示许周这个叔叔不上道。
  收起手机后,她忽然道,“对了,还记得我小姑子吗?”
  程逐怔了怔:“怎么了?”
  话说回来,都好久没看到李则馨了。
  潘晓婷八卦道:“李征洲说,她去外地谈生意,交了一个还在读大学的男朋友。”
  程逐听完没什么反应,潘晓婷眨了眨眼睛,继续说:“现在我公公婆婆逼她分手回村,让她别在外面瞎闹,回来认认真真找个对象稳定下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她不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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