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海正愣神间,陈顺已经答了,“怎么认识的?好像是七八年前——”
“七八年前?”叶子一惊一乍,“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她随即仿佛受到欺骗的样子,“陆大海,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认识七八年的朋友都不介绍给我认识,你还拿我当闺蜜吗?”
“我——”陆大海正想反驳,陈顺已经替她解释道,“是因为我一直在国外,就连大海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
“哦……”叶子一副贼溜溜的双眼在俩人之间来回穿梭,“怪不得你们今天都没怎么说话,我还当海儿偷偷交了男朋友在我跟前装不认识呢!原来你们的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呀!”
陆大海心中冒出一大股苦涩来,她强忍着不适假意呵斥道,“叶子你胡说什么?”
叶子委屈道:“对不起嘛!我看你这么大了也没谈过男朋友,这不是为你着急……”
陆大海忍无可忍,“叶子,你给我住口。”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
车里顿时寂静下来,陈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玩笑着说到,“大海还小,不着急,慢慢找就好了。”
叶子也不理陆大海了,跟陈顺攀谈起来,“都二十四了还小,人家到她这个年龄已经谈过好几个了好嘛?”
“姐……”一旁装鸵鸟的吴刚也忍不住了,想让她姐好歹给大海姐留点面子。
“吴刚,你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叶子一声怒吼,吴刚只能蔫蔫的没了声息,要不是他姐刚刚还为他担忧垂泪,他恐怕很难相信她姐是爱他的。
陈顺却仿佛毫不在意后面的争执,又说道:“着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事都得慢慢来,找对象也一样,要是遇不到对的,强行在一起只会各自受伤。”
这句话让叶子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听你这话,似乎经历很丰富呀!”
陈顺瞬间涨红了脸,只是天色已暗,他又开着车,其他人看不到,他回道:“也没有,只是年龄比你们大点,可能见得多吧!”
“咦?”叶子惊讶,你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呀!你多大了?“陈顺轻笑了一声,“再过几个月就三十了。”
叶子再次惊呼,“三十?比海儿大了六岁?”
陆大海晃了神,陈顺五官俊秀,脸廓棱角分明,皮肤白皙,加之他又不喜欢留胡子,因此看起来极显年轻。仿佛这些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刻下一丁点痕迹,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
叶子还在继续说着,“不过,虽然大了六岁,倒也不是不可以,海儿她……”
海儿她看着你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
可叶子这句话没说出口,陆大海把早就准备好的饼干快速塞到了她嘴里。等她咽完一口饼干的时候,到家了。
于是也聊不下去了,“那我们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啊,陈顺哥。”经过一路的闲聊,叶子已经成功搭上了“陈顺哥”这条线。
陆大海大约唯一能说出口的“感谢”就这样被叶子抢先说了,于是她只能说一句“那我们先下去了,有机会请你吃饭。”陆大海边说,边打开车门开关,打算下车。
“好……”陈顺淡淡的答到。
“你下来干什么?” 忽然有一个很大的声音吼起来,把陆大海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看去。
叶子正瞪着她,仿佛她也要跟着下车这件事是犯了多大错似的。
陆大海莫名其妙的回道,“下来陪你啊!怎么了?”
叶子气愤不已,“我有什么好陪的,家里床那么小你还要跟我挤着睡,我都累死了,你还想让我睡不好,陆大海,你还有心吗?你要是敢下车,信不信我让你睡大马路上。”叶子说完走下去“嘭”地一声关上后门,而后携着自家弟弟悠悠走远了,留下陆大海和陈顺在车上大眼对小眼。
过了良久,陈顺率先反应过来,“你这位闺蜜挺真性情啊”!
陆大海沉默不语,如果再让她见到叶子,她真想掐死这个只会捣乱的女人。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陈顺开口问到。
陆大海不想单独跟陈顺待在一个空间里,她怕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不用了,我可以打个车……”
“你都已经坐到我的车上了,送你回家不是顺手的事吗?不要客气了。”
“我……”
“咕噜噜,咕噜噜……”陆大海捂着肚子,恨不得先掐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肚子要叫啊!为什么啊!
陈顺倒是没笑陆大海,他只是淡定的发动车子,轻飘飘说了句,“先带你去吃饭,再送你回家。”
陆大海看着他,“陈顺。”
“我好像还没有同意吧!”
陈顺大约能想到旁边这个人炸毛的模样,他抬起右手,似乎想去摸摸女孩的头,可他的手抬到半空又重重落了下去,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几年前可爱小巧的女孩子了。
“大海,我请你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让你请一顿饭,天经地义吧!”
陆大海霎时哑口无言,陈顺开口让她为他做什么事的时候,她是无法拒绝的。
第26章
默认了要一起去吃顿饭,短暂的逃不开陈顺的视线,陆大海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有些慌乱又异样的情绪。
她莫名的有些紧张,一紧张就会去触摸右手腕上的珠串,所以当她再次去碰右手腕时,才发现光滑的皓腕上空空如也。
“啊!我的手链!”陆大海大叫,那珠串跟了她七年,陪她度过了无数个低落亦或是开心的时刻,这一路走来,给了她太多向前的动力,绝不可以丢。
陆大海心神俱震,恐慌之血刹那间充上脑门,就在她慌乱的触碰到行驶中的车门并打算按下的那一刻,有一双手来到了她眼前。
掌心里赫然是一串五彩流光的彩虹眼黑曜石。
陆大海惊喜不已,立马拿过珠串紧紧攥在心口,失而复得的情绪让她想流泪。
“你忘在了健身房的音响上,我正好看见了就帮你收了起来。”陈顺终于出声。
原来是忘在那了,陆大海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敢乱放。
就在她敲完脑袋再落下手的时候,她忽然就僵在那里,她略显尴尬的转头去看陈顺。如果她脑子还没坏掉的话,应该很清楚,这串手链——就是旁边这个人送的。
陈顺果然在一脸幽深的看着她,陆大海脸涨的通红,略显不自在的说道:“谢谢你”。
听完这句话,陈顺却似乎被刺激到了,他忽然敛去一切表情,轻轻回了句,“是我该谢谢你还留着它。”
俩个人再相顾无言,陆大海心里不自控的涌出一大堆悲伤来,她很难过,却不知缘由。
她默默的将头转向车窗外,看着一个个路灯一晃而过,看着路灯下红通通的中国结——从远,到近,再到远。
一如往昔,如此孤单。
陈顺带着陆大海来到一家独立小院的大门前,大门上挂着俩个红灯笼,此刻正摇曳着温暖的光,灯笼中间夹着一块牌匾,上面依稀写着“客食”俩个字,由于那字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荧光字,所以陆大海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这里是……”陆大海问到。
“这是我一个家人开的海鲜店,平日里只招待熟人。”
“可是大门是闭的呀!人家是不是已经下班了。”陆大海从没见过这种形式的饭店。
“不会,她的店要开一晚上呢?进去时敲门就可以了”,陈顺笑着答到。
俩人一起下车,陈顺锁好车门,率先走过去握住门环轻轻砸了俩下。
“谁啊?”是个很温柔的女声。
“青姨,是我。”
大门随后就被从里到外打开,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围裙,看见陈顺后惊喜一笑,“今天又想吃虾了?快进来吧!现在还有一大份呢!”
陈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给青姨一个拥抱,而是站在门口不为所动,青姨奇怪的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陈顺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位是?”青姨惊异的问道。
陆大海慢慢走出陈顺背后的阴影,朝着青姨绽放一个笑颜。青姨双目一亮,小顺竟然带了一个女孩来。
“青姨,这是我出国前认识的一个很好的——”陈顺停顿半晌,“很好的妹妹,叫陆大海,今天又遇到了,就带她来尝尝您的手艺。”
陆大海脸一僵,笑容尬在脸上,她是不是该庆幸,陈顺至少还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妹妹。
青姨却是开心不已,她眉眼弯弯,露出一派婉约的微笑,“是妹妹呀!来,快进来姑娘,今天有陈顺最爱吃的虾,不知道你能吃的惯不?你爱吃什么菜?我再做点去。”
青姨站到了门口一侧,一把拉住陆大海的手,亲昵的把人带进院子。
“不用了麻烦了,青姨,我也特别爱吃虾,有虾就就好了。”陆大海乖巧回应到。
“青姨,你可别吓到她了,小心把人吓走了,我和大海都不挑食,什么都吃。”陈顺笑着替陆大海解围。
他们在说话的功夫,陆大海却被这古朴雅致的院子给吸引了,玲珑有致的小院里摆了俩张深灰色桌子,每张桌子四周各摆了四条同色系长凳,桌上正中各置了一个陶瓷做的暗色花瓶,瓶里插着俩枝开着酒红色花骨朵的蔷薇,让人一眼看过去便有种宁静安和的感觉。墙边花草怪石林立,一侧角落还摆了一口水缸,上面探出几朵睡莲,正婀娜多姿的绽放着。
真的好美啊!陆大海惊叹不已。
“那行,你们随便坐,我去准备一下。”青姨把他们领进院里后,边说着,边几步就走进了厨房。
“青姨,我跟你一块。”
“青姨,我跟你一块。”
俩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俩也跟在青姨身后进了厨房,陈顺和陆大海意外的对视一眼,愣了片刻。
青姨噗嗤一声笑了,“哎呀,行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哪里用的上你们啊!再说,你们都找不到调料食材的位置,进去也是给我添乱,小顺你陪大海走走看看,需要什么自己拿。”
陈顺好像是在遮掩什么,逃也似的挪开与陆大海相会的视线,“那我先陪她说说话,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叫我一声。”
“行行,快去吧”将二人推出厨房,青姨忙着去准备食物了,小顺好不容易带女孩子来一趟,即使是“妹妹”,也得好好招待人家。
陆大海被推出来之后,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他们时隔七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心理本就五味杂陈,她一时悔恨自己为什么跟陈顺来吃饭,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现在跑掉才对,再一时又对马上要来的这场饭局格外恐惧,她该用什么表情?她该说些什么话?他对她是什么看法?他这些年一切都好吗?
心中所有东西绞成一团,她没敢看身旁同样被赶出来的陈顺,一溜烟跑去了一侧墙边,盯着一块长得很奇特的石头。内心给自己念着紧箍咒,\‘冷静、冷静、冷静……\’
“那是青姨去武当山时人肉带回来的。”
身后传来温柔的男声,陆大海僵硬的回过头来,“是吗?”
陈顺笑着走过来,“青姨当时爬到武当山半山腰的时候,累的似乎已经达到极限了,可那个地方,不是土就是树,连一块可以坐的石头都找不到,半路上又没有缆车停靠,青姨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就想着要不直接下山得了。”
“然后呢?”陆大海努力压下心里混乱的情绪,同时也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咱们去那边坐吧!我慢慢讲给你听。”陈顺提议到。
“好啊!”陆大海应了一声,跟陈顺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又问了一句,“然后呢?”
陈顺笑了笑,眼里溺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然后就在她终于决定转身下山的时候,一侧山壁上忽然就掉下来一块石头。”
“啊?没砸到人吗?”
“青姨当时也吓了一跳,那石头就落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一阵后怕,正打算快速离开那个地方时,忽然就看到那块石头好像正好有两面面是平整的,非常适合让人坐上去,就好像是上天在她需要时专门赐予她一个可以休息的石头。她大喜,跑过去将石头抱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坐在上面休息了好长时间,她认为这块石头就是一个鼓励她坚持下去的契机,因此最终决定继续爬到山顶。”
“青姨下山的时候发现那块石头还在原地,她觉得特别有意义,那块石头也不算太重,于是就请了挑夫把石头背在缆车上,带了下去。”
陆大海将视线放在墙边的那块石头上,果然俩面平整,观赏之余倒是非常适合当个板凳。
陈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块了,洗刷干净后,是不是还挺俊美的?”
陆大海点头,“嗯,一块石头都有这样的故事,感觉青姨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陈顺赞同的点点头,“青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子,当年我家——”
陈顺顿了顿,陆大海疑惑看过去,只见陈顺苦笑一声,然后才接着说到,“当年家里出了事,家道中落,幼主可欺,青姨本来只是我家的一个阿姨,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谁也没想到,她毅然决定留了下来,照顾了我和姐姐很长时间,直到姐姐嫁人,我出国,她才离开家里,开了这家‘客食’。”
这是陆大海第一次听到陈顺讲家里的事,七年前他们每次相遇,几乎都是陆大海出现问题,陈顺赶过来拯救她,陈顺几乎知道她所有的事,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对陈顺有过多的了解。
陆大海忽然一阵惭愧,她只知道陈顺出生于富贵之家,他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家境优渥的翩翩贵公子,真的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还说什么喜欢他,要感恩他,结果就是人家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居然一直不知道。
“所以青姨,也就相当于我和姐姐的半个亲人了,其实她年纪不大,只是非得让我和姐姐以‘姨’代称,倒是把她平白喊老了,以至于一直没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