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淮坐在沙发一侧,单手撑额浅眠,他头发随意散落,青色的胡茬隐隐冒出,哪儿还有一丝不苟的矜贵样子。
细长的手指搭在书封上,那是阮惜玥从国外带回来的那本旧诗集,这几天傅泊淮闲来无事经常读给她听。
—我们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千里,这大概是心上的距离。
阮惜玥忽而想到,昨晚她在傅泊淮慌张地翻页之前,看到的这两句。
指腹抬起,隔着空气描摹着男人的轮廓,她算哪门子的爱人啊,让他跟着自己痛苦颓然。
玻璃杯放的位置有些远,阮惜玥撑起上半身去够,在还差厘米距离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傅泊淮蓦地睁开眼,视线遥遥对上她的。
他赶忙站起身走过来,在触碰到杯壁的冰凉时,眉心一皱,先兑了点热水进去,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杯口凑到她唇边。
又问:“怎么不叫醒我?”
咚咚咚——
傅泊淮下意识看向门口,阮惜玥便趁机抬眸看他,眼下的乌青很重,方领折进去一角都未曾发觉。
哎,照顾她真的很累吧。
阮惜玥在他回头前错开视线,生怕跟他对视似的,就着他的手小口喝着水,然后顺手接过杯子,让傅泊淮腾出空去开门。
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阮念在得到许可后,小跑着扑到她床边。
傅泊淮转身出了病房,给她们留下独处空间。
“姐姐,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阮惜玥看着她献宝似的从毛绒绒的小熊书包往外拿,糖果,曲奇,巧克力,隔着包装都能味闻到的甜。
花花绿绿的包装铺了半张床,阮念扬起纯真的笑颜。
“爸爸说,等过年我们一起去国外玩,小岛热得像夏天,姐姐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阮惜玥安静地抚摸着她的软发,没说话,暗暗庆幸她没受到半分伤害,否则光是自责都能将她淹没。
“姐姐。”阮念歪头看向她额间的纱布,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这里还疼吗?”
半晌,阮惜玥轻声开口:“不疼。”
她是真的感觉不到疼,大概是触觉退化了点,偶尔还会尝不出味道来,药跟糖在她舌尖没有任何区别。
阮念眼睛一亮:“伤好了,那是不是可以离开医院了?”
她微微噘嘴,看起来有些苦恼:“爸爸总不带念念来看你,说你受伤的地方不是这里,说我还小不懂。”
桌上的香薰机见底,消毒水的味道再度飘绕在空气里。
阮惜玥拿起一颗彩虹色包装的糖果,放在掌心凝视许久,冷不丁地问:“念念,今天有太阳吗?”
阮念看着她,略带困惑地点点头:“有呀,暖和得像春天。”
“是吗?”阮惜玥转头,望向严丝密合的窗帘,将彩虹捏在掌心,似是在自言自语,“会好的。”
她熬过那么多次,还怕这一次吗?
*
其实每天来探望的人很多,但基本上都被傅泊淮挡在门外,包括沈棠。
从医院外来,难免会从言语间传达外界的疯言疯语,他不能拿任何差错来冒险。
沈助理递上手里的资料,面色凝重:“推波助澜的人还没有收手,我们要先一步控制舆论吗?”
这次的事情扩散得很快,背后的人扭转事实,刺激阮惜玥发病在先,捏准了他们没办法立刻澄清。
而公关部的方案向来都是先清掉谣言,再揪源头,明显不奏效。
“不用。”傅泊淮合上资料,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那天闹事的人呢?”
沈逸回道:“还在警局,背后的公司报社已经挨个调查清楚了,要让律师团出面吗?”
傅泊淮抬手,眼底翻涌的阴沉让人不寒而栗,嗓音像附了冰霜:“先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最好把傅氏也牵扯进来。”
“哦,好。”沈逸习惯性点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猛地抬头,“啊?确定要……”
他以为目前最好的状况,便是还没牵扯到傅氏,现在竟然要主动跳进火坑?这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何况现在阮家一地鸡毛,沾上一点便会被推到风尖浪口,圈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测傅阮两家的关系。
傅泊淮没打算跟他解释,抬腕睨了眼时间:“还有,让贺景梵先别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