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太后立起身子,直觉不好。
“不就是男欢女爱那档子事嘛,我跟下头人要了最给劲的药和香,双份下的,任他什么贞郎烈女,今儿个也得把事给我办了!只要有了第一次,红玉肯定会改变心意的。女人嘛,可不就是嘴硬。”
孙堂敬颇为得意地举起茶杯,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女人没见过。说起来个个是硬骨头,睡一觉还不都服了。
孙太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气得手直抖,伪装多年的贵妇气质全不要了,破口大骂:
“你个忘八蛋,什么下作手段也使得出来!红玉能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吗!你当初逼她嫁进宫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要是让她知道你今天搞这种鬼,天呐,我都想不出她会气成什么样。”
“无所谓,我叫连嬷嬷在门口守着呢,她就是把喉咙叫破了,也没人敢给开门。你等好消息吧!”
“等好消息……”孙太后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头顶,真想直接抽弟弟一耳光。她稳了稳神,对身边的吴嬷嬷说:
“去,到永安殿看看。那个连嬷嬷也是个九头牛拉不回来的犟玩意儿,这俩人对在一起,准得出事,你快去拦着点。”
吴嬷嬷领了命就往外走,才出门口,已经看到太后口中两个犟玩意儿之一的皇后娘娘,提着刀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人呢!”孙红玉怒目圆睁,朝门口的嬷嬷发问。
嬷嬷被这么一瞪,直接腿软,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太后和孙大人议事的屋子。
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寒风呼啸涌进温暖的寝殿。孙堂敬见本应被锁永安殿的女儿举着长刀出现在这里,也是一惊:
“红玉!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你又干了什么?”孙红玉手中的刀拿得极稳,竟是指着亲爹而去。
孙太后觉得累极了,瘫坐榻上:就说这头犟驴不可能老老实实听话的,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孙堂敬或许是被女儿眼中的泪光刺伤,语气也软了下来:“红玉,我是你亲爹啊!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爹不会害你的!”
“为我好……”盈盈水珠在孙红玉眼眶直打转,却被她仰头憋了回去:“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和孙家的富贵。我说我不愿意进宫,你听了吗?我说我想投军杀敌,你允了吗?”
刀在她手里,缓缓下垂,孙红玉似乎耗尽了力气,别过头,声音哽咽:
“你们要是愿意,大可在孙氏一族继续找新人送进来,妄想用我的孩子给你们谋前程,绝不可能!爹,你生我养我,我以身还恩,无甚可言。但既已被这狗屁的孝道毁了一辈子,我定不会让我的孩子,重蹈覆辙。”
一席话,却好似说中了孙大人的心事,他恼怒站起,嘶吼道:
“我为自己谋前程怎么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天下,他李荣坐得,我孙堂敬坐不得吗!”
“那你去打啊!李荣的天下,是藏在后宫里勾心斗角算计来的吗?”
父女俩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殿外的吴嬷嬷咽了咽口水,把周边所有宫人都驱得远远的,她则把守原处,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看着父亲利欲熏心的面容,站在殿中的皇后忽然冷笑一声:“父亲若有逐鹿中原之勇,孙红玉必当披甲上阵,亲为前卫,为父亲开疆拓土。孙大人,你敢吗?”
女儿犀利的目光,夹杂着戏谑和讥讽,让原本理直气壮的孙堂敬,势头陡然矮了下来。他的沉默落在孙红玉眼中,更觉可笑:
“成大事者,岂会畏首畏尾,你没有那个本事,就别再蝇营狗苟地期待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老老实实在剑南做一辈子土皇帝,孙家,或还有几年富贵可享。”
孙红玉收刀入鞘,转身向外走去。至门口时,她顿住脚步说:
“把你的人都从我殿里撤走,一个也别留。你要是不让她们竖着出去,但凡被我瞧见一回,我就让她们横着出去。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对殿上颓坐的姐弟二人道:
“红玉还有句话,要奉劝爹和姑姑。莫要痴心妄想了,从龙之功已经让孙家一步登天,你们想跟文官斗治国,是自取其辱。”
话说完,她再没任何犹豫,拉开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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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晓芙趁永安殿一片混乱之际冲入屋内,半搂半扛,把满脸血迹的李彦和抢了出来,与其他几位宫人合力将他架回了宣德殿。
江喜早就一路小跑去太医院请宋院正了,香香打来一盆刺骨的冷水,放在床边,自己退出去守着门口,任谁也不许靠近。
李彦和觉得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一般,胡乱撕扯胸前的衣服,想要脱了凉快一下。鼻腔中热流接连涌出,落进嘴里咸咸腥腥的,真难吃。
柏晓芙不断用浸透冰水的毛巾擦着他的额头、鼻血、脖子,可是毛巾很快就被他滚烫的体温熨热。他左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怎么用力抽也抽不出,让她没办法擦拭掌心。
衣服前襟沾了不少血迹,又被揉得一团乱糟糟,她干脆将上衣给他脱了,露出大片胸膛来散热,想着或许会好受一点。
宋院正很快就赶到了。他仔细切着床上天子的脉象,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满眼不可置信:
“这……陛下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