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忆和他一起坐在床上桌旁,看着电视里手舞足蹈的节目笑个不停。
只有晚上他睡了,她才静静地流眼泪,将他灰白的脸看一遍又一遍。
说起他的情况时,陆呈熙总会给她使个眼神,到走廊里说。
他措辞许久,还是原本告诉苏佳忆,苏寒伤口有些感染,颅压也高,需要继续用药。
苏佳忆甚至练成了轻松把眼泪憋回去,笑得灿烂的本领,她常和所有人说:“没事。”
然后抱着电脑,搜索病例,一个一个地和苏寒比对,期望能找到一点安慰。
一个星期下来,她瘦了许多,和他一样,脸颊甚至有些凹陷。
医院里偶尔有苏寒的同学过来看望,笑呵呵地打趣,临走前还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与他最熟悉的董主任和陆呈熙却不常来,来时也不说那些话。
倪清月回到公司,向玛丽亚申请推迟一年再去北京。
她没有隐瞒,坦诚地将苏寒的情况全盘托出。
玛丽亚却在视频那头问:“你确定一年之后不会再有别的情况?万一他还在住院呢?”
倪清月诚恳回答:“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他的女朋友。这一年一定是她最难熬的时候,我不能不在。”
玛丽亚沉吟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并祝福苏寒早日好起来。
像是为了安慰,她向倪清月许诺:“我北京的助理位置给你留着。”
许蓦知道这件事,破天荒地没怪她太意气用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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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在董主任的办公室,他拿着肿瘤的化验结果,向苏佳忆他们宣布消息。
恶性。
这两个字像无情的死刑宣判。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个结果真的到来时,苏佳忆整个人几乎崩溃。
她控制不住地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往常她看到那些哀求医生的病人家属,心里多少会觉得有些为难人,绝症的事,又不是医生一努力就能攻克的。
可是此刻她却和那些人一样,抬起手想要揪住医生的裤脚。
这是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地方。
陆呈熙将她扶起,他的眼睛也是红彤彤的,声线低沉:“要不要告诉苏寒,你们自己决定吧。”
出了办公室,苏寒的妈妈拉住苏佳忆。
本以为她是想讨论病情的事,苏佳忆连忙开口:“阿姨,告不告诉苏寒您决定就可以。”
她却摇摇头,将苏佳忆拉到一边。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硬塞到苏佳忆手心里。
“这卡里是从小我给苏寒攒的钱,还有他这么多年的压岁钱,”苏寒的妈妈字字珍重,“这钱是准备给他结婚用的,不多,给他爸爸治病手头紧的时候也花过一点。你拿着用,买个房子或者存起来都随你。我那里还有些钱,够苏寒用了。”
苏佳忆茫然,又把卡塞回去:“阿姨我有钱。”
“这些钱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
卡又回到苏佳忆手里,苏寒妈妈继续说着,表情有些为难:“阿姨只是有一个自私一点的请求,就是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在苏寒身边陪陪他,等他……等他走了之后,你再开始新的生活。”
苏佳忆鼻腔胀胀的,就算她不说,苏佳忆也没想过现在抛下苏寒离开,一点这种念头都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苏寒真的离开,她该怎样自己生活。
傍晚时,苏佳忆和倪清月去了医院旁边的超市,想着给苏寒买些零食。
她们拿了许多薯片饼干,各种各样。
走到蔬菜区,苏佳忆看着成盒的白色口蘑,想起他为她摆过的心形,愣着神。
那时她真的相信他们能永远,会白头到老。
她怎么也想不到,年轻的苏寒会躺在病床,头顶着长长的疤痕,腰里穿刺,手上扎着滞留针,疼得整夜睡不着,眉间挤出细纹。
苏寒恢复得越来越好,但终归是不能继续上学。
他出院前一天,苏佳忆和陆呈熙一起去他的研究生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带回家。
这不是苏佳忆第一次过来他的研究生宿舍,破旧的老楼,红砖墙面,水房的水龙头永远在滴水,阴暗逼仄的走廊上面挂着各种刚洗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