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下午,祁棋拎了水果和补品到思敏家楼下,交给保安,让保安叫思敏下来拿。往年这时候他都亲自上门拜访思敏的父母,今年他没有那个脸去了。大过年的大家都想开开心心,他就不去打扰人家了。但礼数还是要够的,毕竟思敏的父母以前对他真的无可挑剔。
由始至终,错的都是他一个人。
第7章 第 7 章
开春之后,该给米米绝育了。
祁棋拎着猫包下楼,在电梯里和布逐凡在微信上东聊聊西扯扯。有养猫经验的布逐凡痛心疾首地提醒他记得在米米面前演戏,不然米米以后得把他当仇人。
祁棋不把布逐凡的话当一回事。他是米米的饭票,小肥猪还能翻天不成?
祁棋悠哉游哉地往小区门口走去,不期然遇到了利俐。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们住在同一小区,但从来没偶遇过。
今天阳光灿烂,树木的枝桠也冒出了绿芽,祁棋心情很好。
“你要去店里吗?”他朝利俐打了声招呼。
“没那么早。”利俐心情也不错,弯下腰来看了看他的猫包,“这是你的猫?”
“对啊,天气暖和,带他去绝育。”祁棋回答。
“那不打扰你了。”利俐对着猫笑了笑,越过祁棋往后面走去。
猫包里的米米突然蹦迪,祁棋差点拿不住把他给摔出去。想起布逐凡的话,他当机立断叫住了利俐,“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演一场戏?”
“演戏?”利俐回过身来,一脸不解。
祁棋和她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利俐挑了挑眉,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水果店旁边就有一家宠物医院。祁棋把猫包交给利俐,自己去填好该填的表格,然后和医生见面。利俐的任务很简单,等下他假装要救米米时把他拽走就行了。
等祁棋回到等候室,只见利俐打开了猫包,对米米一阵狂撸。米米双爪趴在她胸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他咳嗽一声,“可以了,我们抱他去手术室吧。”
利俐满脸不舍地把猫交给他,跟在他后面去手术室。
祁棋摸摸米米的头,“我一把米米交给医生,你就把我拽走。”
“我拽走你是一回事,你演得像不像就是另外一回事。”利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祁棋鼓足气,在把米米放到医生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干嚎“米米,爸爸来救你了。”,假装自己往前扑,只不过被利俐抓住了而已。
米米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小胖腿不停乱蹬,医生差点抱不住他。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祁棋松了口气,整理好衣服,回头和利俐道谢。
利俐淡定地收好手机,“刚刚的视频我发给你了。”
“你拍下来了?”祁棋惊道。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利俐侧头问道。
“是值得纪念。”祁棋看了看手术室,低头笑道,“刚才让你见笑了。”
“我还以为你斯斯文文的,不会做这种事。”利俐双手插兜,懒懒地倚在墙上,“看来是我狭隘了。”
“人都是很多面的。”祁棋理好袖子,站在利俐旁边,“我欢迎你多多了解我。”
“我觉得我目前对你的了解已经足够。”利俐云淡风轻地说道。
祁棋被她的话弄得有点心烦意乱,颇不甘地说:“多谢你陪我演戏。米米的手术不知道要多久,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我没事做。我陪你等吧。”利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喜欢你的猫,我想看他平安出来。”
“米米是很可爱。”祁棋认同地点点头。
“不光是因为他可爱啦。刚刚我把他拿出猫包的时候,他湿漉漉的黑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想起我小外甥刚出生的时候,我就一下子心软了。”利俐带着心疼说道,“我这个人心很硬——”
“确实。”祁棋烦躁地脱口而出。
利俐也不恼,“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很难用心沟通的人。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我没办法改变。我已经失去了信任除家人以外的人的能力。我的生活本身很复杂,没有精力去和别人的喜怒哀乐共情。米米——难得地让我有了情感共鸣。”
祁棋刚才的一些不愉快被她一番话打散了。利俐肯和他说这些,至少证明她还是有点信赖他的。他也算是看到了这本名为《利俐》的书的序言页。
“你要是喜欢米米,可以来我家看他。”祁棋低下头来看她的脸,认真地说:“我们都做了那么多次了,你好歹能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了吧。”
“没有很多次,就六次。”利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纠正他的用词。
事实证明布逐凡一点都不靠谱。麻醉过后的米米连那一点靠猫粮和罐头维系的微薄父子情都不要了,对祁棋吹胡子瞪眼的。祁棋白演戏一场,倒落得连猫都没得撸。
他气不过,把米米嫌弃他的视频拍下来发给了利俐。利俐回了个猫猫表情包就没了下文。仿佛一拳打在空气上,被猫鄙视了的祁棋更加郁闷。放下手机,他又想,自己何必郁闷呢?他和利俐也就bedmate的关系,床下分得清清楚楚不是更省事吗?总归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这种关系,没有经验可参考也正常。
这天他约了布逐凡去打乒乓球,顺便当面问责“演戏”一事。
酣畅淋漓地打了两个小时,换好衣服,祁棋拉住布逐凡,把利俐拍的视频播给他看。
“就你那馊主意,弄得我大庭广众多丢脸。米米还不是把我当了仇人!”
“你怎么不说你演技烂……哎哎哎,这谁给你拍的视频?有女生的声音?”布逐凡斜他一眼。“女朋友?”
“不是,是利俐。”
“哪个Lily?你公司的?”
祁棋无奈道:“‘寻意时光’的利俐!”
“你们怎么勾搭上的啊?”布逐凡拖着他去饮料机买饮料,“被唐唐知道不得炸天。”
“什么勾搭不勾搭的。”祁棋自顾自点了一瓶橙汁,然后扫码给钱。
“你们什么时候熟到一起送猫去绝育了?”布逐凡瞪大眼睛。
“我和她住同一个小区,刚好遇上了就请她帮个忙。” 祁棋不去看他,弯下腰拿饮料。
“不,以我多年的人情世故经验来看,没那么简单。你又不是那种容易和人交朋友的人,利俐就更不是了。”布逐凡老地道摇摇头,被祁棋招呼了一肘子,才想起来自己要买喝的。
祁棋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橙汁,“你又知道?你只见过利俐一次。”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见过很多次似的——不会真的很多次吧?”布逐凡精神奕奕。
“十来次吧。” 祁棋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脸色平静得仿佛只是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见布逐凡已经拿好饮料,他便大踏步往外面走去。
“你居然和利俐见了十几次?总不能是你去玩了十几次剧本杀然后每次那么巧都见到她吧?你是不是在追她?”布逐凡越说越兴奋。
其实祁棋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和利俐保持这样的关系他很难不心潮澎湃,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和朋友开口。而且这是双方的事,他贸贸然和别人讲就是对利俐的不尊重。“我没有在追她。”
“这就有意思了。”布逐凡摩拳擦掌。
“发挥你自己的想象力吧。” 祁棋见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求知欲,忽然生起一股吊他胃口的冲动来。他好像很享受别人猜测他和利俐的关系,似乎这样他也能变成一本读不了的书。
“工作关系?不对,不然你早就直说了。”
“再想想。” 祁棋笑眯眯地说。
布逐凡随口道:“总不能是火包友关系吧?”见祁棋没有否认,布逐凡乐了,在他肩上狠狠地打了一拳,“野啊,宝贝。”
“单身成年人之间的自愿行为。”祁棋推开一家相熟的杭州菜菜馆的门,直接找了张桌子坐下。这家店味道正宗,他和布逐凡经常打完乒乓球之后过来填饱五脏庙。他扫了一眼菜单,点好自己想吃的,然后把菜单递给布逐凡。
布逐凡现在哪有心神去点菜。他随便指了两样东西就算了,“那你和利俐是怎样着火的?”
“酒吧遇到,聊了会儿天,然后就顺其自然了。” 祁棋咽下一口唾沫。
“这艳遇也太出乎意料了吧,啧啧,利俐身材样貌那么绝,你赚到了。”布逐凡摸着下巴笑道,“还不用负责任。”
“她心很冷,捂不热的。”祁棋淡淡地说道。
“我真没想过你这么——怎么说呢——conventional的一个人,会突然这么时髦。”布逐凡感慨说,“看来和思敏分手真的把你刺激到了。”
“刺激?”祁棋重复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我一直认同稳定的恋爱关系,安全又可靠。但是利俐也能给我这种感觉,与此同时还有放纵的快乐。循规蹈矩这么久,我想试试稍微越轨一回。”
“你的青春期来得有点晚。”布逐凡笑道,“话说,体验怎样?”
祁棋眉头一皱,“这我可不会说。我想利俐不会想让第三人知道这么私密的事。”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放松下来,“我个人的感觉——brilliant。有点上瘾。”他嘴角含笑。
“提醒你一句,做好安全措施。搞出人命就麻烦了。”布逐凡老母亲似的叮嘱道。
“利俐比我更谨慎。”
布逐凡又“啧”了两声,“要是唐唐知道了,肯定缠着你走后门。”
“所以,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祁棋给布逐凡倒茶。
第8章 第 8 章
祁棋一下飞打开手机就看到利俐的微信,问他今晚有没有空。
祁棋总结经验,得出了利俐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主动约他的结论。这样一想,他马不停蹄地回家洗澡,然后去民宿见利俐。
那会儿利俐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穿着浴袍,手里攥着红酒瓶的瓶颈。她脸色泛着带了酒意的红,头发随意地散了一肩,愁绪仿佛有了实体,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怎么了?不开心吗?”祁棋疼惜地看着她,在床沿坐下。
“没什么,一年到头总有些日子心里堵。”利俐眼神迷离,抬起眼眸望向他,“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么多年,我习惯坚强了。”
“我们今晚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聊聊天说说话。”祁棋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利俐神色一动,而后又颓然地靠在枕头上,“越说越难过,还是不说了。你不如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祁棋愣了一下,再次认识到自己工具人的身份。可他不恼,他看得明白,像利俐这种人,能在他面前示弱已经难得。至少在利俐心里,他比其他男人有意义。
临近入睡时,本来背对他的利俐突然转过身来,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不叫利俐。”
黑暗中,祁棋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很快又转回去了。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祁棋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搂过她的腰,问道。
“我觉得,你大概是可靠的。”利俐往他怀里蹭了蹭。
舟车劳顿加激烈运动,祁棋以为自己会很困。但此刻他精神地很,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股强烈的满足感涌上他心头。眼前的书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只供他阅览。虽然能看得不多,但一想到只有他能看,他觉得够了。他越来越好奇利俐的过往,受过情伤还是家有巨变?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变得冷情。
但祁棋懂得把握分寸,偶尔会引导利俐说一些她自己的事,却不会直接问。他直觉利俐不喜欢被人窥探秘密的感觉,如果他做得过火,利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终止这场游戏。对祁棋来说,得不偿失。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找个条件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结婚生子,无风无浪地经营家庭,想一日三餐想柴米油盐。但眼下他很抗拒思考这条循规蹈矩的路。这条路无趣得很,远不如和利俐在一起那么有意思。
第二天他被电话吵醒。昨晚想东想西想了很多,他很晚才睡着。被电话吵醒时他的头正抵在利俐的背上。
“喂——”祁棋闭着眼睛,摸索出手机。
“祁棋你这个王八蛋!”一道尖锐的女声直直地攻击祁棋的耳朵,“要是思敏以后不幸福,我一定一巴掌扇死你。”
“怎么了嘛?”他靠声音认出了打电话来的是思敏的闺蜜纱纱。
“她昨晚答应了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的求婚!如果不是你临阵退婚,她会干这种傻事吗?就是你不负责任,才刺激她胡乱找个人嫁了。闪婚能幸福的几率有多低大家都懂,思敏现在这种状态就是你一手导致的!”
利俐被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吵醒,转过身来皱褶眉头嘟囔道:“小声点行不行啊?”
因为手机昨晚被祁棋随手塞到了枕头地下,他刚刚又把手机放到了两个枕头中间,电话那头自然听到了利俐的话。
“嚯,有新欢了是吧!怪不得听到思敏要结婚也没有反应。你就是个不念旧情的冷血动物,思敏真是瞎了眼认识你还在你身上浪费了三年!”电话猛地中断。
祁棋可真是冤枉。他还没睡清醒,而且纱纱的话信息量太大,他没反应过来才没有第一时间响应她。等他脑袋清醒了点,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疯狂给思敏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他暴躁地放下手机,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
“我有急事,先走了。”他系好上衣最后一颗扣子,俯身在利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离开了房间,直奔C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