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门口,利俐和祁棋道了再见,自顾自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祁棋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注视着利俐一步一步离开。她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那一刻,邻居养的萨摩耶溜达完回来,习惯性地过来蹭蹭祁棋的裤脚。祁棋低头看着萨摩耶自来熟的笑脸,忍不住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而已。一个真实到将愉悦清晰明确刻在他记忆里的美梦。
年底将近,祁棋忙得脚不沾地,年度报告写到头秃。连续加班两个星期终于完成大部分任务后,祁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唐容组的火锅局加剧本杀局。
其实他也挺想再见见利俐的。
那晚过后,他们没再联系,可能暂时还没遇到新的苦闷需要发泄吧。祁棋不得不承认,自那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哪怕是加班到十二点半,依然觉得平静。安然踏实的感觉再次回到自己身上,过去已然成了一段平淡的记忆。
他也不是没想过和利俐encore。每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入睡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利俐皮肤的触觉。但他不敢主动提出来,他怕利俐觉得自己是动物而不是人。再者他也没时间。一年到头最忙的月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次方周二人忙着带孩子都没来,由沈洺鸣和石珂顶上。火锅是冬阴功火锅,酸酸辣辣,一口下去满身流汗,别提有多爽了。
唐容吃得满头大汗,“听说‘寻意时光’打算开分店,不过资金还不够,一直没成形。哎,要是有分店,我就不用苦哈哈地排队一两个月才有得玩了。”
“生意那么好,还不够资金开分店吗?”球哥问道。
“嗨!‘寻意时光’投入很大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好玩。我听我朋友说,‘寻意时光’盈利是盈利,但是不多。现在老板在想办法拉投资。愿意投资的人都挺多的,毕竟‘寻意时光’在大众点评上排第一,但是据说条件没谈拢。”唐容吧唧吧唧地吃着鱿鱼圈,“老板也是个牛人,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人家没过三十就开了家那么好玩的店,比我这种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可至今还是打工人的厉害多了。”
“你说的是利俐吗?” 祁棋的筷子停在半空。
“是啊。是不是看不出来?她言谈举止十足一个文化人,哪里看得出只有高中学历?果然英雄不问出处。”唐容疯狂对着自己的嘴扇风,徒劳无功地试图扇走一些辣意。
布逐凡“啧”了一声,“漂亮又能干,老板应该很多人追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球哥吐槽。
“我朋友就追过她,不过没成。他也无所谓,因为没有竞争对手成功拿下利俐。”唐容说道。
“你们说的,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今晚能见到你们口中那个又美又厉害的老板不?”石珂用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插嘴道。
“不知道啊,老板又不用整天驻扎在店里。”唐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道。
“利俐这种人一看就很难追,我总感觉她越是待人客气就越冷漠。”球哥评价道。
祁棋默默刷火锅,没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他插不上嘴,也附和不了其他人,因为他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自己和利俐的关系。既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那不如将那一次珍藏在心里,自己回味。但他听得留神,唐容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听进去了,越听越兴奋,哪怕他丝毫没表现出来。
男人的心态就是这样,别人求而不得的女神和自己有露水情缘,绝对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正直如祁棋也未能免俗。他今晚想见利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在一个空气每一颗因子都带上冬阴功香气的房间里,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晚的事。
但他没能如愿,利俐不在店里。他控制不住走神,逻辑漏洞百出,以至于到最后所有人都毫无异议地举证他是凶手。
其他人都非常享受这次剧本杀,唯独祁棋沉不下心来去玩。
“你的脑子呢?”布逐凡恨铁不成钢地说。
“很久没玩,一时没反应过来。”祁棋干笑。
一旁的唐容满脸惆怅,“这次比上次更好玩了,不知道下次要排多久才能再玩一次。”
“不如你牺牲色相,勾引一下老板,看看能不能插个队?”沈洺鸣怂恿道。
“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唐容连连摆手,“好歹要有怀纬和祁棋那级别的颜值我才敢出手好不好?祁棋,既然你现在单身,不如牺牲你一人,成全我们大家?”他朝祁棋挤眉弄眼。
球哥摇头,“利俐不是祁棋的菜,你看他之前的女朋友,都是清秀学霸型的,和利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那倒是。”布逐凡点头同意。
祁棋咳嗽一声,“你们真闲。唐容,你要不想排队,自己投资去,这是最快速方便的办法了。”
“我兜里有超过两毛钱吗?”唐容苦恼地说,“你倒是可以,你有机会帮‘寻意时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投资人呗。”
开车回家的路上,祁棋反思自己今晚的表现。他从来不是一个重欲的人,更不会容忍自己的理智被欲望控制。可今晚他失败了,他今晚满脑子利俐。
可能和她不再联系是对的。不见,就不会想了。
但还没过一个小时,从浴室出来后,祁棋就知道自己错了。
第6章 第 6 章
这个元旦假期祁棋没得放假,因为美国总部的人要过来开会。外国人公私分明,工作就认真工作,玩就认真地玩。这天开完最后一次的会,总部的Elliot问祁棋中国有没有好玩的游戏。
祁棋第一时间想起了剧本杀,但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连唐容都得排队,他这种临时要玩的就更加没可能了。
他拿起手机想查查有什么活动符合老外们的要求,正巧指纹解锁之后出现的界面就是朋友圈。习惯性刷新,就刷出了利俐发朋友圈说今晚预约的客人有事来不了,问有没有人顶上。
“你们有英文版的吗?可以让外国人玩的那种?”他立刻问利俐。
“有。”
“今晚的场我要了。”
要不是老外嚷嚷着要吃晚餐,祁棋恨不得脚底抹油去‘寻意时光’。好不容易熬到预定的时间,祁棋终于在‘寻意时光’见到了利俐。
她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出乎祁棋意料,她是今晚的探长,长发扎成马尾,黑色紧身裙打底,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皮风衣,利落得很。
“没想到你们这连英语业务都有。”祁棋摸摸后脑勺。
“你看看小红书就知道我们还有广东话服务。”利俐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然后越过他去和一群外国人打招呼。
祁棋本来还想着帮忙做翻译,但他毫无用武之处。利俐把他们带到一间装修成急诊室的房间里,像以前那样稳稳地控场,区别只在于她用的是英文。
她的外语能力让祁棋大吃一惊。其实如果不是唐容说她只有高中学历,祁棋不会觉得英语如此流利的她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祁棋的身边,包括他自己,有太多英语讲得和母语一样的溜的人。但这些人毫无例外都是985211甚至英本美硕出来的。
老外玩得尽兴,没注意到祁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利俐身上。除了利俐自己。趁着大家分开去搜证,利俐走到祁棋的身边,无奈地说:“你今晚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和上司一起出来玩很难放松。”祁棋随便扯了个借口。
“帮我个忙可以吗?收集一下他们的反馈意见。”利俐柔声问道。
“举手之劳。”
利俐眉眼弯弯,“难为你下了班还要陪上司玩。”
“社畜嘛,都是这样的。读的书再多也得遵守社会人情规则。”祁棋认命地笑了。
“可你们至少有学历保底,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有托底的人生已经很幸福了。”利俐垂下眼眸。
祁棋喉头一滞, “等下要不要去喝一杯?”他不想继续一个让利俐觉得难堪的话题。
“好啊,喝完之后呢?”利俐带着点冷漠狡黠一笑,去帮助其他玩家找证据了。
祁棋揉揉太阳穴,逼自己去找证据,还好这次他没掉链子。最后所有玩家都坐回中间的大桌子,进行最后一轮分析。几个老外很激动,劈里啪啦地讲自己的推理,语速堪比卷福版的福尔摩斯。
轮到祁棋时,他突然想起在场的所有人只有自己和利俐听得懂中文。于是他生出一种偷情般的感觉,内心翻起波澜。“喝完之后,做什么都可以。”他摆出很正经的样子来。
不等利俐响应,他立刻用英文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理。他讲话很有逻辑,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也成功祸水东引,没有玩家指证他是凶手。当他有意识地运用自己的智商的时候,他想做的事几乎都能做到。
公布真凶的那一刻,老外们惊掉下巴的样子真是够好笑的。祁棋忍得很辛苦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大笑。
利俐和他一起到门口把老外们送上出租车。
老外都很喜欢她,止不住对她发送各种彩虹屁。利俐好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应下,还互换了名片。
挥手送走老外,祁棋侧头看向利俐。
“太晚了,不喝了吧。”利俐含笑道。
祁棋按耐住失望,正打算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然后自己开车离开,就听到她说:“上次那家民宿可以吗?”
第二次的纠缠比第一次更热烈。祁棋好奇过为什么利俐为什么总能从冷漠疏离瞬间跳到热情似火。这次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利俐配合他一动,然后媚眼如丝地说道:“你们男人总是见色起意,但在我眼里聪明是最厉害的春………。药。”
第二天利俐起得比祁棋早。祁棋睁开眼时,她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了。
祁棋心念一动,叫住她:“等等……我们要保持这样的关系吗?还是说,只是一次过?”他抓紧被子,紧张地问。
利俐抓住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说道:“Until you have girlfriend.”
门“嘭”地一声关上,只留祁棋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他笑了,实在是享受和利俐的相处。舒服、自在、畅快。他暂时不想和别人开展新的一段恋爱关系,因为这意味着利俐再也不会搭理他,而且一旦又恋爱了,父母肯定继续逼婚。还不如一直保持单身,父母想催也没地方下手。
但他显然还是太naive了。
到了周末例行回家吃饭的时间,祁棋刚拿筷子夹菜,祁母便热切地说:“棋棋,你跟思敏分手都差不多四个月了,有没有认识新的女孩?”
老实说是有的,但祁棋不打算说出来。“没有。”他端起碗喝汤。
“思敏这女孩我是真的喜欢,哎,就是你这个臭小子不珍惜人家。”
“嗯,我知道。”
祁母一边往他碗里夹糖醋小排一边道:“你王阿姨的侄女下个星期回国过年,你要不要见一见?她在南加大读公共政策,你们应该聊得来。”
“不了吧,我还有很多事情做。”祁棋绞尽脑汁想理由,但什么都憋不出来。
“都快过年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我们这边过年,外国人可不过。”祁棋随口瞎掰。
祁父默默听母子两扯皮,冷不丁开口道:“让孩子好好吃顿饭吧。”
还是父亲明事理,祁棋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给父亲夹菜盛饭。和思敏分手后,他有一段时间不敢回家,怕看到满心欢喜筹划婚礼的父母伤心的样子。还好他们二老很快就走了出来,这不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嘛。
吃完饭祁父示意祁棋去阳台聊聊天。
“我和你妈不一样,不怎么着急你结婚。”祁父点了根烟。
“你少抽点。”祁棋蹙眉。
“嘿,你明知道说了我也不听,你啊省点力气吧。”祁父大笑,“就好像我们让你结婚,你听吗?”
“别聊这个话题了。”祁棋侧过身去。
“我和思敏父亲挺聊得来的,你这样搞,我们肯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祁父拍拍祁棋的肩,“但怎么说呢,你婚前反悔总好过结婚之后才发现问题。一张结婚证能掰扯的事情太多了。我和你妈实在喜欢思敏,那么聪明机灵的女孩,和你一样都是康奈尔毕业的,她父母又明事理,还是事业单位的一把手。哎,你们多般配!”
“我不是因为她学历和家庭才和她在一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们门当户对,婚后的矛盾就相对来说没那么多。放眼S市,你的条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想再找个思敏这样的也不难。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不求高攀豪门千金,找个和你差不多学历家世的就行。”祁父吐出一圈白烟,“就一点,你快点反思一下为什么外在条件都和谐的情况下,你不想和思敏结婚。是思敏的原因还是你自己的原因。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解决它。不然以后你还会重蹈覆辙。”
祁棋抿嘴听完,点了点头。“我保证,下次我说要结婚的时候,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临近过年,公司开始人心涣散。一个个无心工作,回家的票都买好了,只想赶快过年。祁棋这才想起自己连利俐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我不是S市本地人,但我没打算回老家。”她在微信说。
“你父母跟你一起吗?”
“嗯。所以就没必要回老家了。”
利俐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起自己的事。他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少岁。她就像一本很厚的故事书,内容满满,封皮包装精美,但就是打不开,让人无法读到里面的字句。
过年前他们又约了一次,还是在那家民宿。祁棋提过可以去他家或者她家,但都被她否决了。祁棋知道利俐根本没信任过他,哪怕她和自己纠缠时很享受。祁棋从未见过一个将生理欲望和理智分得那么清楚的人。她可以尽情沉浸在欢爱中,也可以毫不扭捏的抽身离开,不带半点情绪。
在祁棋一帆风顺的人生里,无论多复杂的数据他都能分析地清清楚楚。唯独利俐这个人,难以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