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音将相机从面前移开,抬起眼,还没等她答话, 对方已经一个白瓷茶碗塞进她手里,一手提起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不锈钢烧水壶要给她沏茶。
盛情难却,霍音没拒绝,只是小声连连道了好几遍谢。
徐老爷子在和这家的两夫妻做一个轻松的交谈采访。
她原本是做拍摄工作,负责拍摄一些采访过程中的相片,现在手里被塞进碗热茶汤来,再没手去举相机拍摄,只好将相机搁到一旁的老式柜子上。
坐在旁边浅浅啜两口热茶,霍音便赶忙放下,预备重新拿起相机继续开展工作。
却未曾想刚刚从房间里出去的男孩此时又折返,手里还端着一个装了花生、瓜子和各种糖果的盘子。
看也没看别人,径直向着霍音的方向过来。
“姐姐,家里只有这些,你不嫌弃就吃点吧。”
这男孩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偏偏男孩还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伸手挠头,让他们两个这边看起来分外可疑。
霍音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倒是不远处聚坐在桌边的徐老和这家的两夫妻先笑出了声儿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来——
“瞧瞧我们家这孩子,一看见漂亮姐姐恨不得把家都搬空了。”
“这也不怪孩子,这小囡长得真是水灵。”
“徐教授,这俩孩子长的都这么俊,是您家的小孩?”
这家阿姨的最后一句说完,目光朝着霍音和她左边两步外慵懒站着的年轻男人看了过来。
正在此时。
“咔嚓——”一声快门的脆响,欢声笑语的这一刻被相机记录下来。
快门声响起的时候,霍音本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转头的一瞬,相机上方冷白的长指利落一按。
又是“咔嚓——”一声。
她俨然已经成了镜中人。
霍音的目光顿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相机从她旁边拿了过去,只是看着男人慢条斯理地将相机从他的眼前移开,没抬眼看她。
他只是冷怠地越过她,目光从她身后的男孩身上淡淡地滑过。
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
霍音之前没有猜错,程嘉让来皖南,是和徐老一起。这几天来,他平时除了照顾老爷子的身体,还总帮一些工作上的忙。
最开始通电话的时候,老爷子嘴里称为“助手”的那位就是程嘉让。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年关将至,医院工作正繁忙的时候还能有空陪着徐老来南方,一待就是一个多星期。
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要动身回北京的意思。之前林珩提起过,程嘉让要到西国去交流学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动向。
自从上次,他们帮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嬷将电动三轮车开过陡坡送回家那天,霍音想上去要跟他道谢,被他忽略掉以后。
他们,她和他,好像从前几天的危险状态转移出来,回到更久之前,接近于陌生人的状态。
程嘉让跟徐老爷子来了浔镇八天,霍音每天都和他们见面,现在这样,除了徐老在时避无可避公事公办的简短交流,她和程嘉让没多说过一个字。
似乎。
北京西二环那个暴雪夜里,她说的话在二十几天后的皖南水乡奏了效。
“哪儿能啊,我这么大把年纪,哪儿能有这么正青春的小孩。”
徐老爷子面对受访者时,不论对方的地位身份,总是格外和蔼近人,此时笑着回答女主人的话,
“这小子是我大哥家的小外孙,小姑娘嘛,老头子我的关门弟子。”
霍音的思绪被徐老爷子的话拉回来,顺着刚刚的转头的角度看过去,程嘉让早收回目光。
他背倚着木柜,一手随意拿着相机,另一手长指虚握,停在下颌前,微蜷的食指背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挲摩着下唇。
不知在想什么。
刚刚给霍音又是倒茶又是送瓜子零食的男孩已经将瓜子盘子放到霍音面前。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程嘉让跟前,视线的方向一直是程嘉让手里拿着的那台霍音的相机。
他看起来对相机有些兴趣。
霍音端着茶碗直看着徐老爷子和两位主人家谈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