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红脖子粗,“我哪有时间接孩子放学?我要加班啊!我要应酬啊!好不容易有个早点休息的时间,我想放松啊!!一天到晚唠叨,瞎矫情!”
实习生小伙严肃道:“怎么跟自己老婆说话呢?她是你仇人么?一家人坐下来好好沟通,发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两人在上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夫妻俩暂时止戈。
下了楼,这一对年轻的单身男女挨在一处,不约而同,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习生小伙白净俊俏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婚姻生活太可怕了。”
钟令儿安抚道:“别瞎说,生活不过财米油盐,尝遍酸甜苦辣那才叫有滋有味,再多的争吵那也是生活的调剂。”
实习生存疑:“你又懂了?”
钟令儿正色,“大胆,敢质疑我?你令姐的脑子里都是智慧。”
晚上,钟令儿给赵兮词打了个电话。
她拿不定注意,想问问她的意见。
赵兮词听完她的长篇大论,沉吟许久,有条不紊地说:“我没接触过这位谭医生,所以也不好随便下定论,不过听你的描述,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首先家庭背景骗不了人,一般来说,父母的为人过得去,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钟令儿闷声说:“其实有句话他说对了,我确实没什么精力再去绕一个大弯子,追求另一段感情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哪有什么机会认识外面的男人?以前相亲,那些人一听说我的工作,直接就吓跑了。”
赵兮词说:“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这个谭医生确实是个合适的对象。”
有了赵兮词这句话,钟令儿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这几日上班也没再胡思乱想,但她迟迟下不了决心,还是有所顾虑。
这个谭医生,从那晚说让她好好考虑之后,到现在就一次也没联系过她,钟令儿有点吃不准他的态度,回想起那晚他说那些话的模样,发现他似乎并不多紧张。
这是不在意她的答复,还是不想打扰她?
钟令儿每天紧锁。
明明刚从一段暗恋的苦海里脱离出来,现在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又要瞻前顾后。
凭什么啊?
钟令儿白天还在心里面对谭谌以进行批判,结果到了晚上就接到他的电话了。
她瞪着来电显示,心里不住地犯嘀咕。
真是神了。
钟令儿调整了一下情绪,清一清嗓子,接起来冷静道:“谭医生,有事?”
谭谌以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温湿的质感,“你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怎么了?”
“我喝多了。”
钟令儿耿直道:“你喝多了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醒酒汤。”
谭谌以说:“那算了。”
钟令儿一听这话,又不忍了,“等等,你在哪?”
谭谌以把地址告诉她。
好家伙,谭医生还挺会玩,大晚上跑酒吧去了。
钟令儿眼看时间差不多,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事,于是换回常服就下班了,出了大门,打车直奔谭谌以所在的酒吧去。
到了地方以后,钟令儿找到那家酒吧,一脚刚进去,就差点被里面铺天盖地的音浪给轰出来。
她摸索着前进,在群魔乱舞之中如鱼得水般钻入一条走廊,一个个包间看过去,终于抵达谭谌以的那一间,推门而入,乌烟瘴气。
酒吧这种场所她熟悉,以前半夜经常接到酒吧那边的报警电话,要么打架斗殴,要么是扫黄。
钟令儿站在包间门口,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是来办案的错觉,于是表情冷淡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在包间最里面的沙发一角发现了谭谌以。
他原本坐在那,半阖着眼皮。
淡薄的神色放到这烟雾缭绕的声色犬马之中,莫名生出一种异常的艳丽色彩。
他随着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口,神情动了动,拨开身旁的女人,起身往门口去了,稍稍一歪,往她身上倒去,下巴就这么扣住她的肩膀。
钟令儿急忙搂住他,小声问:“什么情况?”
他话音含糊,“被缠得……脱不开身……”
包间里一个个抻着脖子观望。
有一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钟令儿说:“你们医生,还有这种应酬?”
谭谌以说:“……只是朋友。”
钟令儿也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想了,一把搂住谭谌以的腰,把他带出来,她踉踉跄跄走得极费劲,“你能不能自己也撑着点?”
谭谌以靠在她身上,应道:“撑不住。”
他微微低着头,薄唇正好抵在了她的鬓角,似吻非吻的样子。
钟令儿一手搂住他的后腰,一手撑住他的肩膀,狠狠咬着牙,带着他再一次穿越群魔乱舞,等走出酒吧大门,她累得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
谭谌以倚着墙,眸子里荡着薄醉,看她喘气,“你考虑好了没有?”
钟令儿叉着腰,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说:“私生活混乱,不考虑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马尾一甩走远了几步,还让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发现他歪在墙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钟令儿只得走回去,“你干什么呢?不回去了?”
他说:“回不动。”
“……”
喝醉酒就耍无赖可还行?
钟令儿过去扶他,“走了,我送你回去。”
谭谌以依着她,边走边说:“这回不算,你重新考虑。”
钟令儿说:“别得寸进尺。”
谭谌以说:“你觉得我不好?”
钟令儿:“你很好,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谭谌以:“爱情算个屁,有没有爱情我都会疼你。”
钟令儿:“……”
你别气我就好了,还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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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
可能是下章
第七章
今晚钟令儿在包间里,看到谭谌以朝着她走来的那一刻,一瞬间灵台清明。
其实和谭谌以生活在一起,或许还不错。
反正她年纪不小了,而且她的这份工作,大部分人是接受不了的,以往那些人,一听说了她的工作以后,基本上第二天就没影了,即便有第二次联系,在经过她几次因为临时有任务爽约之后,也不了了之。
但是谭谌以不介意,而且谭母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
就是有个问题。
以后两个人都忙,即便生活在一起,可以想见,也许两人过的是朝见夕不见的生活。
别人家凑合在一起,至少图个搭伙过日子。
他倒好,搭不搭伙也无所谓。
由此看来,谭医生没骗她,他确实是对婚姻生活没有丝毫期待感,找了个家里人喜欢的,自己也看着顺眼的,对付一下过。
不过嘛,做人不能太贪,谭医生这样的已经是万中挑一。
钟令儿一向知足常乐,从她还小的时候,老钟领着一个孕妇进门以后,她就知道往后自己要安分一些了。
一直到她上大学离家,再到工作,她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来,终于敢在赵峮面前甩脸子,而不是一味当个受气包。
其实她一直很疑惑,她家的钟检察长为什么会看上赵峮。
钟令儿的亲妈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温柔,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走得早。
但是按理说,这怎么也得是个白月光的待遇啊,可是没几年,老钟就领着赵峮进门了,而且赵峮这副德性,和钟令儿的亲妈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了,这么多年过去,钟令儿确实也没看出老钟对这第二任老婆有多亲近,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她一直怀疑老钟是找了个女人搭伙。
至于他对钟令儿的亲妈如何,钟令儿也不太清楚。
那会儿她还小,人事懵懂。
钟令儿开着谭谌以的车,把他送回家去。
她刚坐上主驾座的时候,由于对这车感到陌生,一开始还开得不太利索,但她学任何东西都上手快。
谭谌以有自己的公寓,位于一片高档的住宅区。
到了以后,钟令儿看向副驾座,说:“谭医生,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的提议。”
谭谌以缓缓看向她。
她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正如你应该也清楚为什么我会同意你。”
大家都是世俗中人,免俗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了年龄,有些事就变得自然而然。
钟令儿唯一一次不顾现实的追求,坚持了十年,她甚至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坚定不移。她不懂爱情,她的母亲去得早,她的父亲总是深沉,她的后母一言难尽……
到头来,十年也是个笑话。
她没有一蹶不振,但是有些迷惘,而且想离开那个陈旧腐朽的环境。
那天听见谭谌以对她说出,“如果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或许可以试着期待一下”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和渴望。
一种被需要的清醒。
一种开启新篇章的渴望。
钟令儿接着说:“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讲清楚,既然我们决定成为合法夫妻,那么就要做到忠于彼此,忠于这段婚姻,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个女人……”
“等会儿。”谭谌以开口打断她,“我没多少个女人。”
钟令儿沉默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要做到洁身自好。”
“……”
“别忘了我是警察。”
“……”
“我可不想有一天,扫黄扫到你身上。”
谭谌以干脆也不解释了,仗着醉酒自暴自弃,“放心吧,扫不到我身上。”
钟令儿应对自如:“谭医生天之骄子,自信乃至自负都是正常,但是有一点,千万别把这种正面情绪用在歧途上,否则就别怪我大义灭亲,等着你的将会是铁门铁窗铁锁链!”
谭谌以心想这女的嘴皮子这么溜的么?之前怎么没发现?
之前看起来怎么那么乖呢?
钟令儿说完一番话,又换上一副和气的口吻,“谭医生赶紧上去休息吧,记得喝点茶解解酒,我也要早点回去了。”
谭谌以等回过了神,还是不知道该反驳点什么,最后只说:“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他是怜香惜玉,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开车,总比打车安全些。
钟令儿犹豫,“这不太好吧?要是蹭坏了……”
谭谌以刚才被她气到哑口,现在就不想对她说好听的话,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就说:“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钟令儿心想这人的脾气真是时好时坏。
两人私下把婚事决定好了以后,谭谌以忙了两日才抽出空来,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把他的决定告诉了谭母。
原以为谭母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结果她听完以后沉默良久,说了句:“你今晚到我这儿来,陪妈吃个饭。”
晚些时候谭谌以下了班,打车去了谭母那里。
他的车被钟令儿开走了,她没时间联系他,他也没去拿车。
晚上陪谭母吃完饭,母子两个坐在客厅喝茶。
谭母面色正经,“你能想开,决定跟令儿结婚,妈当然支持,但是我也怕你是一时冲动,令儿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一直希望她能当我儿媳妇,但也是因为喜欢,我更不愿意耽误了她的青春。”
谭谌以说:“妈,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正事开过玩笑?”
谭母想一想,问道:“那你喜欢她么?”
谭谌以忽然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妈,你在跟我讨论爱情么?”
谭母不说话。
谭谌以说:“我不讨厌她,也会对她好,过日子嘛,处得来最重要。再喜欢再爱,放到好好过日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谭母心想,不值一提?
行,这日子山长水远的,你最好能做到一直心如止水,别到时候自己先爱上自己老婆,求着人家多看你一眼!
她想得畅快,其实心里也没底。
自己儿子什么样她清楚,谭谌以受到家庭的影响,对所谓的“爱情”一向嗤之以鼻。
而钟令儿那边,也把这事和钟检察长说了。
钟检察长问:“你不是跟我说,人家没看上你么?”
“他就……忽然又看上了。”
钟检察长却不高兴,“我的女儿,是他想看上就看上,想看不上就看不上的么?!”
钟令儿一慌,“你生什么气啊?那他之前猪油蒙心,现在终于慧眼识珠了,挺好的,你还不允许人家一时迷路,现在及时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再说了,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干过糊涂事么?”
钟令儿口中的“糊涂事”,指的自然是他娶了赵峮这件事。
但是这话听在钟章耳朵里,心里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当然,这事导致的最终结果,也是娶了赵峮进门。
钟章度她神色,“你把话说清楚。”
钟令儿直言道:“你让赵峮当我后妈,是你这辈子最糊涂的一件事!”
她说完起身,直接出了书房。
钟章终究是对女儿有愧,尤其是这么多年他对她的疏于照顾,所以女儿自己决定的任何事,他即便意见再大,最后也会妥协。
……
过了几日,两家人约了个时间,坐下来吃了顿饭。
来了以后发现一共就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