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樨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和卫林峰打过交道。有几次陈、孙两家聚餐,散后孙长鸣便是让卫林峰把陈樨送回学校。最近一次见面不过是一周前的事,那时孙长鸣听说陈樨要和妈妈一起去外婆那边过年,特意让人送了些上好的补品给陈樨带去澳洲。陈樨赶着去图书馆占位置,在学校门口接过卫林峰的东西道了声谢就走,连来人的脸都没看仔细。其实她只要多留心一眼,真相就在眼前。他们父子俩长得多像啊。早知道那是卫嘉的亲爹……
“叔叔好!”
陈樨细细回想自己以往接触时有无不当之处。卫林峰却很坦然地向周围亲朋解释这是孙总好友陈教授家的千金,妈妈是大明星宋明明。陈澍的声望只限于学术圈,宋明明出演过的电视剧却是家喻户晓,在场的人都啧啧称奇,恨不得将陈樨夸上天去。陈樨头皮发麻,她寄居在这的那些天,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她,有几个还曾经因为卫乐的事跟她大打出手。
“我先带她去找卫乐。”卫嘉有意无意挡在了某个要跟陈樨合影的三姑六婆前。
卫林峰叮嘱卫嘉好好照顾陈樨。卫嘉点头,领着陈樨穿过门口挤着的人群。陈樨这才得以卸下假笑,她自己怎么胡来都行,但挂上了“宋明明女儿”的身份就不好造次了。她趁无人注意,板着脸对卫嘉说:“你爸现在替孙叔叔工作?你怎么不早说!”
卫嘉站住了,回头对她笑笑:“说了你要干什么?”
陈樨差点与他撞个满怀,悻悻道:“反正感觉怪怪的。”
本章完
第58章 嫂子们的聚会
卫乐的房间暖烘烘、红彤彤地,里面挤满了各种年纪的女性亲友。胖姐忙着清点明天一早要带去婆家的陪嫁物件,段妍飞拿着一套大红裙子在卫乐身上比划。卫乐笑得特别甜,她长到二十岁,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被那么多人环绕着,注视着,祝福着。
卫嘉把陈樨带到卫乐面前说:“你看谁来了?”
刚才还笑眯眯抱着段妍飞“姐姐”叫个不停的卫乐在看到陈樨时却抿起了嘴。
陈樨说:“乐乐今天可真漂亮。”
“我不跟你说话,也不认识你。你是坏人。”卫乐别扭地转开脸。
“你不认识我又怎么知道我坏人?我脸上贴着‘坏’字?”
“你的脸没字,心里坏!”
“卫乐,不要瞎说。”
陈樨扯了扯卫嘉的衣摆。她注意到卫乐声音变得尖利,眼角也红了。比起她那点尴尬,当务之急是不要惹哭一个待嫁的新娘子。
她说:“要不我先出去一会?”
胖姐和段妍飞也哄着卫乐,问她到底怎么了?
卫乐冲陈樨嚷嚷:“你说过要回来娶我和嘉嘉的,人一走就没影了。说话不算话,不是坏人是什么?”
她嘴上控诉着陈樨,眼睛却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提防着对方要走。
周围的人都笑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说乐乐真重情义,有人笑这傻孩子实心眼,还有的悄悄问来的是谁?
陈樨明白了卫乐的情由,既释然又难过,偷瞥卫嘉时还有些小小心虚。难道要她告诉卫乐:“我是因为向你哥表白被拒绝了,这几年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联系?”
“我这不是回来了?”她轻捏着卫乐粉嘟嘟的脸蛋说:“可惜我的乐乐小美人要嫁给别人了。”
“你来晚了。”卫乐发出解气的轻哼,嘀咕道:“别人说女孩和女孩生不出孩子不能结婚,你后悔也没用。我嫁人了,嘉嘉还在。你别乱跑了,嘉嘉以后还给你做饭!”
陈樨硬着头皮掏出一个金晃晃的镯子往卫乐手腕上套,她说:“这是给你的添妆。你樨樨姐现在经济还没独立,镯子是我姨婆给我的。你戴着去婆家,希望它能带给你幸福。”
卫乐才不管什么幸福不幸福,她只知道这镯子真好看。
“你……”
“你什么你,又不是给你的,别吱声。”
卫嘉垂眸看她涂了精致甲油的手轻轻在卫乐的腕骨上摩挲,仿佛听得到到她此刻无法诉之于口的唏嘘。
“卫乐,收到礼物你该说什么?”
卫乐转着沉甸甸的手腕,脆生生说了句:“谢谢嫂子!“
陈樨捂着脸笑了,笑着笑着又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有一瞬她倒希望自己真的是卫乐的嫂子,那样的话她就有了反对乐乐仓促出嫁的权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咱们不着急,你跟嫂子走……我会和你哥哥一起照顾你!”
“乐乐这是亲自做主把你哥许配出去了?你偏心眼,我也送你礼物了,你怎么不叫我‘嫂子’?”段妍飞笑个不停。“
“嘉嘉只有一个,嫂子也只有一个。”
知道陈樨底细的女眷也打趣道:“我们还以为卫乐不懂事,她可精可精了。有这样的嫂子你们全家就享福喽。”
“谁跟了我们卫嘉才享福。”胖姐声音洪亮。“你们睁大眼睛瞧仔细,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哪个比得上他?”
卫乐正色道:“可是川子哥哥比嘉嘉唱歌好听。”
卫嘉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也不知道该跟谁较真。
陈樨白眼道:“请问你杵在这全是女人的地方不尴尬吗?”
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放弃了,在那些已婚妇女公然开黄腔时撤出了是非之地。
卫乐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拉着陈樨满心都是喜悦地说个不停,一口一个“樨樨嫂”。
陈樨实在消受不了这个称谓,哭笑不得地说:“乐乐,你还叫我樨樨姐好不好?”
“为什么?”卫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结了婚的人才能被叫做嫂子,再说我和你哥不是那种关系。”
“你快些和他结婚就是了。到时我叫你‘樨樨嫂’,你叫我‘乐乐嫂’。”
段妍飞笑着说:“乐乐到底为什么把陈樨叫作嫂子?我好像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哦!”
“因为樨樨姐答应过的……我今天洗澡了,哪里有味道?”
“以前的玩笑话罢了。”陈樨对段妍飞说。她虽不认为自己有向段妍飞解释的义务,但周遭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她还是要脸的,万一乐乐的话误传开去——她答应过了,可卫嘉没答应!好端端的女孩子非要做别人嫂子,岂不是笑话一个。
胖姐抱着个装了花生、桂圆、莲子的大红盆从她们身旁走过,粗壮有力的胳膊“不小心”撞得陈樨生疼,盆里的干果也洒出来不少。
“造孽。”胖姐嘀咕了一声。
胖姐并不像她老公杨哥那样热衷于撮合两个不相干的年轻人。早在两年前陈樨就发觉她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胖姐只是碍于卫嘉的情面,每日来往送饭,然而在她眼里,当时受了伤陈樨大概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只会耍心眼的城里姑娘。
陈樨也不生气,她只是来参加卫乐婚礼的过客,一个当地人喜不喜欢她有什么要紧?对于卫嘉兄妹而言,大大咧咧却全心为他们着想的杨哥夫妇无异于半个亲人。卫乐的婚事是仓促间定下的,他们家又没有女主人,现在看来,婚礼筹备得井井有条。外面的亲朋好友都安置好了,屋里里各种给出嫁姑娘准备的物件,如大小家电、喜被婚服,乃至各种极其零碎的婚俗小物件都十分齐备,这里面少不了胖姐的功劳。
陈樨蹲下去帮忙把地上的干果捡回盆里,主动搭讪道:“这是明天要用到的喜盆?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多亏胖姐你细心!”
“我是粗人,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东西都是卫嘉备好的,我只负责清点一遍。”胖姐重重叹了口气:“他哪是个哥哥!爹的事,妈的事,全在他身上。还有外面乌七八糟的麻烦找上门来,没一个省心的。我们老家有句俗话:‘什么都会,天生受累’。他要是个又懒又蠢的,这日子反而好过了。”
陈樨摸摸鼻梁,她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在“乌七八糟”之列。
“他人那么好,你们猜才没有白心疼他。”
“我们心疼他有啥用?”胖姐站起来叹了口气说:“乐乐总跟人说你给她梳的头最好看,明天劳烦你给她梳个漂漂亮亮的头发出门吧!”
陈樨跟卫乐一块草草吃了晚饭,等准新娘快睡下了才从她房里出来。天色不早了,卫嘉还在和屋外与宴席掌勺的大厨、帮忙送亲的亲友合计明日的细节,一时又有分派烟酒糖果的女宾找不着东西急匆匆找他。陈樨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我能帮什么忙吗?”她问。
卫嘉回头说道:“不用了。也没什么事可做,等妍姐把明天的小红包备好,我送你们去住的地方。你要是累了先坐会,喝点热茶。”
他还是那么客气。陈樨看他一眼,默默地走开。
没过多久,被亲戚拉去跟男宾喝酒的孙见川也逃离了出来,直嚷嚷要回去睡觉。正在陪客的卫林峰听了,又瞧见角落里发呆的陈樨,忙让卫嘉放下手头的事把他们送回去休息。
卫林峰很乐意卫嘉和这两个同龄人多多相处。孙见川既是自家表亲,又是他现在老板的儿子自不必说。陈樨的到来让卫林峰感到了意外之喜。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好亲近的小姑娘会与他一对儿女投缘,千里迢迢赶来喝喜酒,很是让他们老卫家长了脸。他已私下叮嘱过卫嘉好生款待,千万不要冷落了客人。这小子平时还挺灵醒,谁知道一忙起来却拎不清了。
家里挤满了各路亲朋,卫嘉把他们安排在马场过夜。因为旅游文化节的缘故,马场的小木屋也人满为患。位置最好的一个客房已提前预留给孙见川,陈樨暂住在内部人员自用的小平房里。孙见川现在也会替人着想了,主动提出要跟陈樨交换房间,只是陈樨认为没有必要。房间很小,布置也简单,但作为一个不速之客,能有个单独的住处她已十分满足。
卫嘉替陈樨把行李送到房间。她不期然问:“段妍飞住哪儿?”
陈樨离开卫家时,段妍飞的红包还没分装完毕。她想帮把手,所有人的口径都出奇一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妍姐住卫乐平时在马场的房间,她们自己说好的。”
卫嘉说完人已经到了屋外,好像一刻也不想停留。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陈樨跟到门口。她讨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怎么会!你能来卫乐不知道有多高兴。”
陈樨想说:“我问的是你,不是卫乐”。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你早点睡,我还有点事得赶回去。”
“难道没事你就不走了?”
她是一贯的促狭语气,生冷不忌,可卫嘉仍旧闹了个大红脸。陈樨也有些后悔,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是这样的“咄咄逼人”才让他退避三舍吗?
卫嘉没有做无谓的解释。可他说了要走,人还站在原地。
陈樨抬眼问:“还有事?”
卫嘉说:“对……你忘了把马鞭还我。”
马鞭?陈樨想起来了,马鞭确实还在她背包里。早些时候她怎么不用鞭子抽他呢!她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失望,一如她不明白前一分钟的自己在期待什么?
“马鞭能不能送我?”她拧着一股劲不让自己后退。“我大老远地过来,就当给我的回礼好了。”
卫嘉犹豫了片刻说:“这鞭子坏了。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弄把更好的。”
陈樨把马鞭抛还给他。“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本章完
第59章 没有力气的花
卫嘉离开陈樨的住处,在服务点门外遇见正与马场伙计烤火吹牛的孙见川。孙见川说自己要吹吹冷风醒醒酒,还劝忙了一天的卫嘉也留下聊会天再走,反正活是干不完的。他自告奋勇地提出要给卫乐送亲,卫嘉让他早点睡下,以免明早起不了床错过吉时。
卫嘉急着要走,孙见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跟了上去。
“哎,卫嘉,等等我!”
卫嘉已走到了小货车旁,闻言回头。
“跟你商量个事,我想要你手里的马鞭。”孙见川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白要你的,你看看我能用什么跟你交换……要不你开个价也行。”
卫嘉看着手里用了多年的马鞭。这马鞭要是能思考,恐怕也想不通平凡如它为何在短时间内屡屡被人惦记。
他问:“你要它做什么?”
“你就说给不给,一句话的事!”孙见川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我出500块,够意思吧。这个价钱足够你在集市上买十根新马鞭。”
“不了,我用不上十根马鞭。”卫嘉上了车。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外面冷死了!”孙见川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嘴里抱怨着:“你怎么那么小气,这大半个马场都是我爸的,我问你要根马鞭都不行?”
“两码事。”
“1000块!我快怀疑自己有毛病了,一根破马鞭!”
“你不下车,是要跟我回村里吗?”
孙见川不觉得一根马鞭有什么稀罕,可卫嘉拒绝了,他又找不到说服对方的法子。刚才提到可以交换,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可以拿什么来换,这小子看上去什么都不喜欢。
他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跟你说实话好了,我打算把这根马鞭送给陈樨。上次来马场我就发现她对这根马鞭感兴趣,这回又拿在手里不肯放。我们怎么说也是表兄弟,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帮你表哥一把?”
“你把马鞭送给她又能怎么样?”卫嘉提醒:“她有男朋友。”
孙见川神秘兮兮地说:“分了!她不承认,可我敢打赌他俩散伙了。最近两个周末她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家闷着。她们家阿姨亲眼看到她把那男的送的礼物打包寄了出去。所以我才说现在是我人生的关键时刻,我要让她知道,什么都会变,只有我对她的心思没有变过。无论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还是她的前男朋友,都只是试错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