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珊珊问过自己,如果此刻邵磊活着,她会不会原谅他,接纳他?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就算她不够温柔,也不应该成为他出轨的借口,她忘不掉他要求离婚时的不顾一切,忘不掉他因为成功离开她、而和新欢去庆祝的事情。
他死了,她难过,但不等于原谅。
程珊珊在这件事情之后,迅速成长起来,她学会了珍惜,学会了善待,珍惜和善待生命里一切的人和事。
她甚至去找过流苏,那天下午,她等在流苏的公司外面,见流苏下班走了出来,程珊珊迎了上去。
流苏有一阵子没见程珊珊了,她惊讶程珊珊瘦了这么多,脸尖尖的,眼睛大大的,倒是和程左有几分像了,有了兄妹的样子。
腰细也纤细窈窕,有了曲线,头发盘着,黑色薄风衣,黑色丝袜,黑色皮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祭奠邵磊穿成这样,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成熟女人的韵致,也多了几分寂寥。
程珊珊走到流苏面前,她看着她,说了句:“流苏,我来道歉,为以前对你的不尊重,我来说对不起。”
程珊珊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语气里带着她从来没有的诚意,对流苏说「对不起」……
流苏知道邵磊的事情,她去参加了邵磊的葬礼。
在葬礼上,流苏没看见程珊珊,以她对程珊珊的了解,她以为程珊珊是因为记恨,所以没去参加。
此刻发现她瘦了这么多,流苏才明白她大约是不记恨的,是难过的,她必定是为了他们的婚姻的破碎,为那个她曾经的丈夫的逝去而昼夜伤感过,否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瘦这么多。
“珊珊,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流苏微笑着很礼貌地说。
她对她,没有好感,所以显得客气而疏远。
程珊珊走上前去,主动拉住了流苏的手:“以前,在父母的娇惯下,我习惯了在大哥面前任性,在邵磊面前任性,甚至在你面前任性,我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为任何人考虑,但邵磊的突然死亡让我学会了珍惜,珍惜生命里的每一个人。”
程珊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停顿一下,然后接着说:“流苏,邵磊死了,暂且不说他对我的好与坏,只说我对他,还是坏脾气的时候多,如果他活着,我会说一句对不起,为我的坏脾气道歉。
但是现在他死了,我连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后,我要好好珍惜生命里的所有人,我伤害过的我都说一句对不起,至于伤害过我的,说与不说,那是别人的事,我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她看着流苏,大眼睛里弥漫着真诚的光:“流苏,你能原谅我大哥吗,你和我大哥还有可能吗?我大哥没有托付我,是我自己想问你的。”
流苏摇了摇头。
程珊珊看着她,说:“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邵磊活着,我会不会原谅他,答案从来都是否定的。所以,尽管我希望你还能成为我的嫂子,但是我理解你的不原谅,因为遭遇背叛的滋味我也体验过,我也为此心碎过,我也做不到原谅和包容。”
“流苏,既然无缘做家人,我希望我们以后做朋友,可以吗?”程珊珊很真诚地问。
“当然可以……”流苏被程珊珊的真诚感动了,心里有暖流在流淌,于是笑着回答她,在她们失去姑嫂缘分的此刻,横亘在两个女人之间的、互相嫌弃的冰山,终于轰然倒塌。
程珊珊正准备问问流苏是否有时间,她想请流苏吃饭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苏苏!”
程珊珊望过去,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是他叫流苏。
男人三十多岁,高且帅,浓密的头发下,眼眸深邃,声音磁性,非常好听。
他叫流苏为「苏苏」这么亲密的称呼,应该和流苏的关系不一般了吧?
程珊珊的心微微酸涩,为自己的大哥程左,但她还是微笑着,很礼貌地向流苏说了句“流苏,那我们改天联系吧,再见。”
程珊珊走了,流苏看着走过来的夏子墨问:“你有事儿吗?”
“苏苏,我们先一起去吃饭,再好好谈一谈好吗?”夏子墨看着流苏:“以前是我错了,是我没有和家里人说明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这不应该成为我们分手的理由,你应该给我机会,看看我是否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再做出分手的决定也不迟。”
流苏看着夏子墨,本来她是打算一走了之的。但是她想到了程珊珊,想到了她说的那句话“我要好好珍惜生命里的所有人,我伤害过的我都说一句对不起,至于伤害过我的,说与不说,那是别人的事,我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为了无愧于心,流苏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看着夏子墨,语调平静地说:“子墨,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相爱,我以后的所有岁月,都必须面对你母亲,而她,是嫌弃我的,以后的挑剔我想一想就不寒而栗,我以前的婆婆就那样,我过够了被嫌弃的生活,我实在太累了,你能明白吗?
爱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选择分手是为了自己以后能活得更好更自在,我们就这样吧。”
流苏说完,转身离去。
第79章 永远爱下去
流苏说完,转身离去,她只想过自己的平静的生活,不想和夏子墨再有任何瓜葛了。
夏子墨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流苏的胳膊,阻止流苏离开:“苏苏,你今天必须跟我走,必须跟我走。”
流苏低低惊呼了一声,开始拼力挣扎,试图甩开夏子墨。
夏子墨的另外一只大手又抓过来,把流苏的两条手臂反拧到背后,控制住,然后弯腰来了个公主抱,抱着流苏直奔他不远的奔驰车,完全不顾流苏叫着怒声训斥,就是不放下她。
到了车跟前,腾出一只手打开车门,把流苏硬塞了进去,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然后立刻俯下了身子,开始吻流苏。
流苏无法推开他,只能转动脑袋躲避,但夏子墨霸道的吻落在流苏的红唇上,很快流苏就放弃了挣扎,闭着眼睛,忍一时之气。
见流苏这个样子,夏子墨轻笑一声,迅速闪身,转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来,还没等流苏反应过来,车已经快速飞驰出去了。
流苏坐起来,也不搭理夏子墨,转头看向车窗外。近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餐厅门前。
夏子墨先下来,又帮流苏打开车门,然后拉住流苏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苏苏,这里人多,给我个面子,不管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好吗?”
说完,拉着流苏往里走。流苏看了看,也不好在这里挣扎,只能跟着他。
夏子墨偷偷地笑。他是了解流苏的,知道她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给他难堪,所以才敢抓住她,带她来吃饭。
流苏记得这家餐厅,上次夏子墨带她来过这里。还是上次的那个小包间,安静又舒适。
流苏微微低着头不说话,夏子墨看着她,眼波温柔,一副很你不搭理我、我也爱你的样子。
菜很快上来,一共六道,都是流苏喜欢的口味。尤其那道水煮鱼,上面漂着一层红色的川天椒,是流苏最喜欢吃的菜。
看着那艳红的川天椒,流苏有刹那的恍惚,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在这里吃这道菜的情景,那时候她和夏子墨是那么的快乐,怎么一眨眼间,那样的快乐就变成了心里的回忆?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灰飞烟灭了!
流苏心里有点难过,眼圈微微红了,夏子墨知道流苏想起了上次在这里吃饭的情景了,他知道流苏是爱他的。
只不过她的情绪因为他的家人的破坏,一时扭转不过来,所以才提出分手。
夏子墨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一把握住了流苏的手,低声说了句:“苏苏,我们再也不闹了,永远爱下去好吗?我再次向你承诺,以后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一句话,把心情激荡的流苏唤回到现实。她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夏子墨母亲的胖脸和细长的毒辣的眼睛,流苏猛地一激灵,她的心里充满了悲伤。
她讨厌极了有那样眼睛的那个女人,她宁可分手,也不愿意应付一辈子那样难缠的人,但如果她嫁给夏子墨,她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呀!
流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子墨,她低着头,夹了一块水煮鱼慢慢地吃,却被辣味呛得直咳嗽。
流苏想,她和夏子墨的感情,就像这道水煮鱼,本来有滋有味很好吃,但夏子墨的母亲就是水煮鱼里的川天椒,是一定要让人淌眼泪,不让人安生的。
她能怎么办?如果想后半生过得愉快,就不能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否则后半生注定不能安生。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流苏说要回家,夏子墨坚持送她,他对流苏说:“如果你拒绝,我还来个公主抱,你自己选择吧。”
流苏恨恨地看着夏子墨,到底没敢拒绝,乖乖地上了他的车,不情不愿却不得不接受他送自己回家。
到了流苏楼下,夏子墨又坚持上去坐一坐,他不管不顾地跟在流苏后面,死皮赖脸,一点大公司总裁的样子都没有。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和夏子墨好好谈谈,她不能忍受他这样的打扰,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一直这样纠缠下去。这样想着,流苏便不再反对了,任由夏子墨跟着自己上楼了。
两个人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有敲门响起,流苏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四十岁左右,不胖不瘦,皮肤黝黑,短发,满头爆米花一样的小卷儿,嘴唇涂成了大红色,搭配黝黑的皮肤,说不出来的粗俗。
她见门打开了,一点不客气地就想进来。
流苏用身子挡着门,客气地问了一句:“请问您找谁?”
“我谁也不找,这里是我的家。”女人白了流苏一眼,非常不满地说完,还是想进来的架势。
“很抱歉,您走错了吧,这里不是您的家,是我的家。”流苏的脸冷下来,她非常反感这个粗俗的没有礼貌的女人。
“怎么不是我的家?就算房子租出去了,这里也是我的家呀!”听了这句,流苏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房东。
“您是房东啊,请问有事情吗?”流苏皱着眉头问。
“没事情就不能来看看房子啊?这房子是你租的,不是你买的!”
女人恨恨地说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抖了抖肩膀,浅咖啡色的名牌衣服在她身上就是地摊货。
“那请进吧!”流苏话音刚落,女人已经自顾自地进来了,在玄关也没换鞋,高跟鞋敲打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刺耳的声音。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后,看着流苏问了一句:“你是房客?”
也没等回答,又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夏子墨问了一句:“还是你是房客?”语气里带着点那么盛气凌人。
“我们是房客不行吗?”夏子墨看着她怼了一句,语气也不是很好。
“那好,既然你们两个都是租客,那我有话对你们说,我这个房子位置好,离学校,医院,市场和大商场都近,楼层好,不用费力气就上来了,所以我要涨房租。”
“涨房租可以,等租期到了您可以随便涨,但是现在涨房租不合理……”流苏看着她:“你既然委托了中介,我也和中介签过合同,所以我不同意涨房租。”
“我的房子,能有的你说了算?”女人带上了几分怒气:“如果不同意涨,你明天就给我搬家。”
“搬家可以,还是那句话,等合同到期的,现在一切按合同办事,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走了。”
流苏对这个无理的女人下了逐客令。
第80章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和他分开
流苏对这个不懂礼貌的女人下了逐客令。
女人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已经通知过你了,我要涨房租,否则你明天就给我搬家滚蛋!”
流苏也懒得搭理她,只希望她快点出去就行。女人刚出去,流苏立刻「咣」的一声关了门。
“天呦,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礼貌的女人啊,她父母是怎么教育她的都忘记了?”女人在门外大惊小怪地指责流苏。
流苏看了夏子墨一眼,见夏子墨也在看她,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气氛立刻轻松起来。
“子墨,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你是个有身份且自重的男人,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都明白对吗?”
“苏苏,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和其他的人都无关。你不是因为不爱我才提出来的分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会纠缠的……”
夏子墨看着流苏:“你是因为我家里人太苛刻,你是怕以后面对她们的苛刻,所以提出来的分手。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错误地认为,你那么好那么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所以没有对家里人做更深的说明。”
“但上次过后,我已经对我母亲表明了态度,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得了主,苏苏,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检验我的机会好不好?”
夏子墨看着流苏,很诚恳地说。
夏子墨不明白,流苏从小无依无靠,她养成的习惯就是要远离伤害,她怎么敢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赌他的保护?一旦有朝一日他也像程左一样,流苏又该如何自处?
两个人都试图说服对方,但是又都说服不了,吵了半天,最后夏子墨问:“苏苏,你就那么迫切地想和我分手?我的爱就那么让你厌恶?”
说完这句话,夏子墨的眼神里有了隐隐的伤痛,他看着流苏,看了良久,难过地低下了头。
流苏也看着他,那句「是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和你分开」没忍心说出口,她终究是不忍心伤害他。
两个人不欢而散。
流苏站在阳台上,看着夏子墨黯然离去的背影,流苏心里竟然很难过,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第一次对自己这样处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她甚至问自己,既然分开两个人都痛苦,那么要不要和夏子墨爱下去,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选择爱情还是选择尊严?
整整一夜,流苏都是半梦半醒,但一直也没决定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