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下站住了。
戚卓殊也站住了,微笑起来:“有句话我一直没敢和你说,现在你决定要走了,我也总算能说出来了——其实……我不想你走。”她笑得更灿烂了,火光在她眼中绽开:“我想你留下来。”
谢林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戚卓殊笑着说,声音有些哽咽:“我其实不能理解,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要,跑去荒山野岭吃苦,还拿不到多少钱——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走呢?”
谢林下摸了摸戚卓殊的短发,平静地反问:“你明明可以接手你母亲的公司,赚更多钱,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依然能享受优越的生活,可你却满世界地跑,多少艰苦环境都待过,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你又是为什么呢?”
戚卓殊握住她的手,目光晶亮:“因为我快乐啊。可是你,你不快乐。”
“或许不快乐吧。”谢林下微笑着说:“可是很幸福。”
戚卓殊抚摸着她粗糙的掌心,扬起脸说:“好吧,我被你说服了。”她笑笑:“我送你。”
谢林下是坐火车离开的,戚卓殊送她到车站外,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心头涌起怅然。可时间照常前进,生活仍在继续。陆嘉礼的配型结果出来了,不出意料,匹配度很高,李夏景的手术便提上日程。陆嘉礼住进医院做术前准备,李夏景经历一段时间的调整后身体也达到了最佳状态。
为方便手术进行,他们暂时住在同一间病房。陆嘉礼却像没看到他似的,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李夏景则显示出强烈的存在感,主动招呼道:“我还没有亲自感谢你。”
陆嘉礼没看他:“不用。”
李夏景自顾自地说下去:“卓殊说你同意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
陆嘉礼看了他一眼。
“还有上次那件事,”李夏景真诚地说:“卓殊说她已经代我向你道歉了,但我还是想亲自和你说一声。”他注意到陆嘉礼抿起了嘴唇,便继续以亲切温和的口吻说:“虽然她也认识你,可毕竟我们相处更久,她选择救我却没有救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你能够体谅。”
陆嘉礼僵直着沉默一会儿,忽而哂笑,转过头来直视李夏景,神色认真地说:“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我和她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是没关系呢。”李夏景微笑着,又故作恍然:“哦!我似乎没有和你说,我和她复合了,就在那天。看到我落水,她想也不想便跳下去救我,显然还是很在意我,所以我们当天就复合了。”他笑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陆嘉礼神游天外,像听着与自己无关的话题,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李夏景的声音彻底屏蔽,可它们仍然强势地冲破屏障,扎进他的心口。
而说出这样言语的李夏景,表情仍然是温柔的,旁人看到他的神色,绝对想不到他的声音锋利如刀:“如果不是你陪我落水,我又怎么知道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你重这么多呢?”
陆嘉礼忽然扭头,微笑,学着李夏景的模样,轻柔地说:“复合又能怎么样?也不是没分过手。”
李夏景面色微顿,笑容却无懈可击:“你已经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吧?”
陆嘉礼收敛了笑意,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李夏景说:“至少,我们复合后,你见了她要喊一声嫂子。”
四目相对。
彼此是“过命”的交情,谁都知道不可能从彼此口中得到一声“兄弟”,更别说“嫂子”。李夏景没想过,陆嘉礼更没想过。可这些并不妨碍这句话响起时,陆嘉礼面色微变。
李夏景自觉获胜,便打算退出战斗,调整了更舒适的卧姿,准备休息。可陆嘉礼没有认输的想法,那股气又顶上来,他脱口道:“你先在梦里结了婚再说吧。”
李夏景诧异地看过去:“结婚?”
陆嘉礼正为方才控制不住的情绪懊恼,打定主意再不说话。李夏景却紧接着说:“她不可能结婚的——难道你不知道?”
陆嘉礼被刺了一下:“我知道。”
李夏景脸上笑意更深:“所以,刚才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陆嘉礼哑口无言。李夏景悠然地闭上眼睛,门却突然打开,随着脚步声一同传进的是戚卓殊的声音:“什么玩笑?”
李夏景慢慢坐起,不动声色:“没什么。”
戚卓殊笑吟吟地打量他,没有追问。看向陆嘉礼时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打声招呼,寒暄着身体情况。她身后李夏景便也追随着投来视线,三人间便好像划出楚河汉界,那边是一对情侣,而这边只有陆嘉礼一人。他对上四道目光,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哪根弦没有对上,突兀地问:“你还记得我的条件吗?”
他不该当着李夏景的面询问的,这原本只是他和戚卓殊两个人的事。可事与愿违,就像先前李夏景有心挑衅,他百般克制不想争辩,仍无法克制地反击,眼下他依然无法摆脱这冲动,带着直冲李夏景的攻击性,问出了这句话。
可李夏景沉住了气,没有抢先追问,耐心等待戚卓殊的回答。戚卓殊对他们的明争暗斗浑然不觉,轻巧说:“记得。”
“那就好。”陆嘉礼微笑起来。
他笑意未尽,李夏景便开口,带走了戚卓殊的注意力:“你答应了什么?”他调侃道:“总不会是和我分手吧?”
戚卓殊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你再追问下去,我是挺想和你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