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摁了摁酸胀的眉心, 无奈地闭上了眼,低声道:“祖宗, 我今天事情太多了, 回头再哄你。”
“医生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晚上见一面吧。”
沉默片晌。
再开口,乖糯声线已然恢复如常, 她似是在赌气,随口说了个位置。
“好,那就游乐场门口见。”
*
高强度的工作下, 陆彦全无胃口,若不是献血过后医生要求他必须进食补充一下,他恐怕连那两口食物都不想碰。
很快,陆彦便在市图书馆接到了袁玉。
隔着老远, 视线内便能看见那道颀长如竹的消瘦身影,袁老师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在山区一身清贫,却依旧脊梁骨笔挺,一派文人的铮铮傲骨。
陆彦有些恍惚。
他很难想象不远处那个清苦到与大城市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就是二十年前一连创造出三部封神电影的影视界鬼才,更不能想象到袁老师是江家人口中曾经怙恶不悛的纨绔少爷。
明玉娱乐。
江明,江玉。
偌大的集团,若是江玉没有改头换面变成袁玉,兄弟联手,恐怕会更加辉煌。
至于袁老师为什么和江家决裂,只身远赴山区支教,陆彦至今也不知道。
这些年,袁老师都像是一个朝圣者。
仿佛心中有着冥冥之中注定要完成的使命,无怨无悔。
只有偶然一次,陆彦听见醉酒后的义父嘴里念叨说,自己的弟弟是个情种。
袁老师身边站着的几个孩子穿得灰扑扑的,但眼神清澈又明亮,似乎是在老师的敦促下排练了无数次,一见到那个矜贵冷淡的男人下车走来,紧张得不像话。
几个小孩齐刷刷操着乡音问好:“哥哥好!”
陆彦轻轻颔首,仿若看到了曾经紧张拘泥的自己。
小孩子们在后座缩成了一排小鹌鹑,陆彦一面和老师讲话,一面时不时瞥几眼不敢讲话的孩子们。
很快便将几人安置在了江家名下的酒店,两个小男孩睡一间,两个小女孩睡一间,袁老师一人独享清净。
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规格给几人安排的,袁老师最开始频频推脱,十分不好意思,仿佛住这么贵的套房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似乎完全不记得这个酒店也曾是自己的财产。
陆彦苦笑:“老师,几个学生都羡慕得眼睛放光了,你就陪着他们,一起住吧。”
袁老师这才勉强应承下来。
酒店茶室中,师徒二人已经好些年未尝谈心。
“你这孩子,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你满面愁容,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袁老师抿了口茶,悠悠叹息一声。
陆彦愣了愣,而后垂下冷淡的眸子:“什么事情都逃不过老师。”
袁老师笑眯眯的,很是和蔼:“那就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排忧解难。”
放在膝盖上的冷白手指渐渐蜷缩起来,目光闪动几许。
陆彦仿若投降了一般,松了口气。
“老师……”
清越冷沉的声线宛如打上了一层浓重夜露,带着几分寂寥:“我似乎喜欢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姑娘。”
陆彦薄唇开合几下,故事很长,他不知从何开口。
袁老师撂下茶盏,淡然嗯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的心事,好像永远都说不完,也不用同我解释。”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男人抬眼,眸光中是岁月洗刷后的温和。
“也不知道老师给你讲的故事,够不够解开你的困惑。”
*
陆彦坐上车的那一刻,日暮西沉,城市中霓虹灯闪烁。
司机开车前往心理医院,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了眼后座沉默不语的男人。
繁华夜景在车窗外飞快后退,陆彦脑中尽是袁老师刚才所讲的那个故事,他仿佛看了一场电影,整个人有种希望一切悲剧扭转的急切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