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微微一惊。
他从不知老师还有过情史,这些年他都对老师的私事所知甚少。
“她是从小山村出来的姑娘,整个人就像山里的泉水一样,灵动,天真,善良……”
“她跳的舞姿势不够标准,也无甚技巧可言,和城市中训练过的舞蹈生相比,完全没有对抗的余力,但当年老师和现在一样,有一颗惜才之心,悄悄让试镜导演给她一次机会。”
“她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在电影镜头下像是山野中的精灵,出场廖廖两个镜头,便令观众们过目难忘。”
袁老师话到此处,眸底满是眷恋,似是在思念前人。
那目光仿佛穿越了遥遥的时空,拨开了生与死,重新看见了在心头百转千回的故人。
“我早就知道她喜欢我,从发现她一见我就脸红开始。”
“但当时我是江家风流浪荡的二公子,电影圈杀出来的天才导演,只会享受着她小心翼翼的爱慕,一个山村小姑娘单纯清澈的爱恋,在情感纷纷扰扰的人际关系中,显得何其微不足道。”
“我又何尝想过自己的本心?”
袁老师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温存渐渐消散,成了浓郁到挥之不去的阴霾。
“直到那天,她赴了一场娱乐公司高层的酒宴。”
“出事很久后我才知道,那些人面兽心衣冠楚楚的高层们要求她穿着短裙,站在饭桌上为大家跳艳俗的舞蹈,甚至还叫了几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教她。”
男人嗓音哽咽,攥起拳:“她不堪受辱,跳楼了。”
陆彦心中蓦地一跳。
斯人已逝,但风华正茂的江家二公子永远停在了当年。
“那场宴会中,江明不知充当了什么角色。”袁玉冷笑,“但我也不想再知道,事发在明玉娱乐的高层中,我再也不想同这些人有任何牵扯。”
陆彦这才恍然。
原来袁老师与江家决裂,净身出户,这些年老死不相往来,是为了他,才几次写信向兄长寻求救助。
“她还在的时候,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她,也未尝意识到她有多爱我。”
袁老师的声音像是温和的水,无波无澜,却尝遍百味。
“可是当她离开了,我整个人仿佛着了魔,每一分每一秒都心若油煎,甚至连呼吸都会想到她对我的点点滴滴……”
“我对她的爱意,在她离开后到达巅峰,无孔不入。”
“我从那一刻才恍然惊觉,时间,距离,身份,都是最不值一提的桎梏,短暂的分别也称不上离别。”
“永远无法跨越的离别,是生死。”
陆彦惊愕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世上最为痛苦的感情,无外乎是深深眷恋之人与世长辞,自己心中经年累月的爱意才开始山呼海啸。
袁老师苦笑摇头。
“小彦,有时候,答案并不那么重要。”
“至少,人应该向着自己的本心,拼尽全力奔跑一次。”
他拍拍陆彦的肩,语气轻快。
“方才不至于抱憾终生。”
车子很快来到了医院,陆彦一路脚步恍惚地进了刘医生办公室。
“医生,请问您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
晚上八点。
近日来行程愈发繁忙的江照眠又接到一个临时的通告,刚刚卸了发饰的小兔子瞬间炸了:“不行,我有急事!”
经纪人急匆匆跟上去阻拦:“嘿!?”
“你能有什么急事,你又没谈恋爱!”她一把拦住。
刚才忙于工作,一直没看时间,江照眠这会儿急得眼圈都红了。
摄影棚的人见她脾气软好沟通,向来只听性格强势的李念白的话,一切很快准备就绪,就等着江照眠来加班了。
“你怎么又要走啊?我没和你说清楚吗?”
李念白左拦右挡,嗓音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