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不是绕着她,一定是她背后那尊杀神。
本来想约她吃饭的泽川也是一脸菜色地笑了笑,伸出去打招呼的手也是假装无事发生地拍了拍千绘的肩膀。
千绘:“......”
为什么这群人都用一种她活不过今晚的眼神看着她?!
千绘心里越发忐忑。
她走到研究所门口,刚准备叫个车,就听Gin说:“在这等着。”
大佬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因为她的长外套放在躺椅上了,大佬把她的外套当毯子盖了一下午,她啥也不敢问,也不敢悄咪咪拿回来。
这就导致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
不过Gin也没有让她等太久,她搓着手臂的时候面前驶过来一辆漆黑的保时捷。
356A,这样的车型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车。”大佬降下车窗道。
千绘缩着脖子点了点头,然后拉开副驾驶的座位坐进车里,这才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是开了暖气吗?
大佬也没说去哪里,更加没问她想去哪里,就这么径自地把车开上大马路。
千绘敢问吗?她不敢。
灯光在马路上流淌成一条长河,夕阳的余晖和夜幕的沉暗在天边杂糅成了紫色,路灯模糊成了光影,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鲜红的枫叶粘在了车窗上。
千绘注意到了那片叶子,她看着渐渐出了神。
等Gin停下车说“到了”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拉开车门下车。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了点小雨。
千绘感觉更冷了。
她看到Gin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那片走丢的枫叶,男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随手把叶子拂下,那片沾了雨丝的叶子就那样跌跌撞撞地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像是垃圾一样。
像是她一样。
Gin抬脚对她说“跟上”,千绘说等一下然后弯腰捡起了那片叶子,用纸巾擦了擦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里。
“乱扔垃圾......是不好的行为。”在男人颇有压力的目光注视下,千绘只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只是一片叶子而已,如同她不值一提的孤单灵魂一样。
Gin看了她几秒,没再说什么,径自朝那家开在角落的餐厅走了进去。
千绘赶紧跟上。
第5章 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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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被领导找去谈话更难受的事情是什么?
那大概是跟上司一起,单独,去吃饭。
本来以为这种开在小角落的饭店不会有多少客人,却没想到里面意外地热闹。
明明是工作日来的......
而且,Gin走进去的瞬间,似乎许多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些许,继而又恢复自己的吵闹。
千绘看见角落的大桌边上坐了三个学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上班族,似乎颇为头疼地照顾着那三个高中生模样孩子的样子。
她的眼镜因为突然进来温暖的地方上面蒙了一层雾气,在跟着Gin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来后,看到桌上摆着抽纸,于是随手抽了一张擦了擦眼镜。
重新戴上后,视线陡然晴明。
Gin在盯着她。
千绘吓了一跳,甚至在想刚刚的动作是不是又OOC了,但是她也不确定Gin对“荻原千绘”了解多少,难道要在此时说一句“您先用”吗?
也太奇怪了!
重度社恐患者真的是面对谁都很尴尬,就算今天对面换了一个人,她还是会一样尴尬的飞起。
而且这个对象还是Gin,是那个琴酒。
她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自己眼前所有的一切就跟梦一样。
啊,好想拿出手机。
虽然说,跟人一起吃饭,甚至是上司一起,玩手机的话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但是她就是,需要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什么都好。
以前吃饭的时候也是,后来甚至养成了不拿出手机电脑看点什么就吃不下饭的程度,只是为了吃饭而吃饭也太可怜了,不如说能够放松干自己的事情的时间,一整天下来也只有吃饭的那一个小时了。
更何况Gin的目光实在有压力,她在这种情况下甚至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只能数着桌子上的花纹。
她知道Gin在看她,但是她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说。
也不知道Gin的想法。
结果到最后Gin报的几个菜名她听都没听过,只能胡乱点头说“都可以”。
服务员收回菜单后马上送过来一瓶红酒,开了瓶摆在桌上。
这点眼力见千绘至少还有一点的,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拿起酒瓶给Gin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自己的却没动。
“不喜欢?”Gin挑眉问道。
千绘缩着脖子摇了摇头:“会喝醉,要上班。”
“......”
一时间Gin不知道是不是该推翻自己刚刚的猜测。
就他所知的情报来说,加上之前Sherry透露过的只言片语,事实上那段时间他并不在组织,所以对宫野夫妇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那对夫妇除了两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年纪和宫野明美差不多大的养女,也就是荻原千绘。
Sherry曾经用带着一点厌烦的语气说“是个相当麻烦的女人”。
是个工作狂,脑子里只有科研还十分要强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要拿来和Sherry比,毕竟Sherry那种天才就算是在组织里也不多见,荻原千绘不是那种天生智商高的,但是却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达到相同的高度。
因为Sherry的叛逃,这个女人才终于有机会在组织一展拳脚,原本以为药品的研究能够继续下去,那天Gin却收到了她的辞职申请。
说到底还是和宫野姐妹一样的家伙,但是这个女人意外地更蠢而已。
工作狂是没错,至今也没能研究出来什么名堂,毫无价值。
本来那位的意思也是,一年内不出成果就直接放弃掉。
Gin的手指敲着桌面,藏在帽檐下森寒的绿眸在千绘不知道的情况下打量着她。
男人想到她捡起的那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叶子,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没有兴趣去了解,但他肯定的是,情报有误。
要么是Sherry的话有自己的主观臆断,要么就是这个McCullen藏得很深。
不过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他只是在严格执行命令而已。
菜品上上来千绘才发现是意大利菜,在Gin动了叉勺之后她才敢动,小口喝着奶油蘑菇汤,甜腻的味道冲散了嘴里的苦味和寒气,却也有点腻过头了。
实际上她确实不太喜欢吃甜的,但是看着Gin倒是吃得很欢。
......
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吃饭,脑子里一瞬间竟然有“他居然也需要吃饭吗”这样出乎意料又有点情理之中的想法。
毕竟在曾经为数不多的追番的时候,她看到的Gin一直是那种制作组刻意表现出来的冷静残酷的形象,和现在看到的其实也相差不大。
废话了,纸片人变成真人还是要吃饭睡觉的吧。
她脑子里思绪乱飞,面前的食物倒是解决的飞快。
从来都是奉行,只要我吃的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这样的准则,就算没有手机来阻挡尴尬,这样一直吃下去也不是不行。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还好Gin不是饭桌上话多的类型,这一顿饭也是吃的有惊无险。
买单的时候Gin直接刷了卡,千绘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个,你的账户是多少,可以发给我吗?”
过了她又连忙解释:“这顿饭我们算AA。”
她是真的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不然会很不安,结果就发现收银的服务员用那种“你们是在相亲吗”这样的眼神(别问她怎么知道的!)看着他们。
Gin说:“这顿我请。”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千绘更尴尬了,甚至感觉自己开始头皮麻烦。外面的小雨停了,她坐上车后一路忐忑极了,等Gin把她送到公寓楼下,她才发现一个事实。
Gin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的?为什么还跟着她上了电梯?
千绘走到自己家门口,颤抖地伸出食指准备摁上指纹锁,还是深吸一口气地转身问道:“你,是要来我家做客吗?我没有准备什么招待......”
“监视,”这位大爷冷漠地扔出几个音节。
千绘懂了,认命地打开门,没想到里面在解锁的时候,隔壁的房门也正好打开。
七海先生一脸黑气地这个点穿戴整齐,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见到千绘家门口的那个令人感觉不妙的黑衣男子,推了推眼镜礼貌问了句:“千绘小姐?需要帮忙吗?”
千绘连忙摇头。
她赶紧拉开门进去开灯换鞋一气呵成,却没想到Gin只是递给她两个东西。
“这是?”她茫然地问道。
“监/视/器,自己找个地方放好,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别耍花招,我看得见。”他把东西扔给千绘,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大门发出“砰”地声响,千绘回过神看着手里的追踪式摄像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玩意——
不是给家里养猫的用的吗?拿来看猫猫的?
千绘抽了抽嘴角。
这还真是......有够直接的啊。
她认命地把那个东西连接好了线和网络,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一边暗自吐槽明明自己才是被监视的那个,却要帮着别人监视自己,实在有够莫名其妙的。
好在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不是所谓的家。
原主看起来也是刚搬来不久的,除了必要的家电之外什么都没有,厨房也空空如也。
千绘本来想中午自己做便当,但是找遍了厨房都没有一口锅。
太窒息了!
奶油浓汤腻得她整个人感觉要泡在了糖罐子里,烧好热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这才感觉那股甜腻的感觉缓解了些许。
她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完全不在意背后还有摄像头看着自己,把有些湿气的薄毛衣给脱掉,然后塞进洗衣机。
身上还剩一件白色的打底衫。
要说穿越有什么好,大概就是这个没走样的身材了。
死之前因为总是加班熬夜还吃高热量食品的关系,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肚子上已经有了赘肉,买好的裙子也没有机会穿就烂在了衣柜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原主看起来是有健身过,身材保持的还勉强不错,至少看得见轮廓。
她拿着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湿着头发不打算吹干,就坐在沙发上搬过来电脑,熟练地点开了游戏。
之前的号有密保锁,根本没办法再玩了,千绘还是不舍得放弃,她现在所在的时间线是她死掉后不久,所以账号能保存下来。
不如说柯学世界还会有她的游戏账号什么的,实在有点奇怪。
千绘不想去深究了,她只想看看风景然后散排去绝境当个快乐的盒子精。
好友频道仍旧是一片灰色。
快到睡觉的时间点了,她又躺在床上刷推特。
报复性熬夜,因为白天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所以明知道晚上熬夜不行,却仍旧要想度过这段时间的熬夜行为。
那片枫叶被她仔细地洗干净烘干,装在相框里摆在了床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念念不舍地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秒睡。
希望梦里可以不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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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打工人的悲哀可不就是每天的我呜呜呜
第6章 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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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果然不行啊......”
“比起志保差了一点呢,不过还是很努力了呀......”
“当初收养她不过是因为......”
“老公,不要再说了!”
“那种怪物——”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赶紧给我嫁人生孩子算了!”
“你阿姨今天给你介绍了个小伙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你去跟人家吃顿饭——”
“对不起哦千绘酱——”
“对不起,所以请你去死吧——”
“别让她逃走了!”
“明明天分不够就不要硬凑了吧。”
“还姐妹呢?差别也太大了。”
“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这里给我改成红色的,背景要蓝色,喜庆一点的——”
“你先这样,再那样,什么?哪样?就这样啊——再那样——”
“够了!”
崩溃地喊出声,千绘猛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熬夜疼痛的眼睛,眼角不知道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因为梦里的事情。
做梦不是什么好事情。
脑细胞过度活跃话,第二天醒过来只会觉得更累更疲惫。
笨蛋甲方自信满满的嘴脸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千绘愣了半天,才明白多出来的那些是什么。
是属于原本的荻原千绘的记忆。
但是信息太少了。
可是,尽管如此——
千绘低着头,散乱的头发覆盖的阴影下,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被子上。
这几天来的压力和死亡的威胁,在压抑的梦境下,紧绷的神经彻底被击溃。
可是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才躲着了摄像头。
但是,那边的Gin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抽抽搭搭的鼻子,捂着脸冲进浴室。
洗手台的玻璃镜子上清晰地倒映着她憔悴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漂亮的脸上到处都是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