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这些人,看老太太病了,已经不太将老太太当回事,贾赦数次想逼她就范,还是老太太撑着病体替她挡了。
鸳鸯这些年,就数老太太对她最好,她不能看着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既然老太太想宝玉,光贾家的人去找,怕是找不到人。
他家亲戚里头,唯有黛玉这位表姑娘嫁的最好,又是出了名的受宠爱,只要她开口,陈家二爷必定会帮忙找人。
这么想原也没错,可她错估了贾母在黛玉心中的地位。
别说跟陈蕴藉比了,贾母连她继母宋雨婷都比不过,何谈为了一个贾宝玉,委屈陈蕴藉去找人?
陈蕴藉如今已经官身,凭什么要去找贾宝玉?
凭他不见了?
说要出家的是他自己,保不准人已经遁入空门,还找什么找?
黛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贾宝玉还荒唐的人。
这么大的人了,在祖母寿宴的时候闹着出家跑没影儿,过去许多年,贾母对他的疼爱,全都抛到脑后了不成?
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还找回来做什么,只当他死了便是。
陈蕴藉听她说完,也叹了口气,“到底是你外祖母,当年你在他家住过半年,虽然老太太没教过你什么,可也是你母亲的亲娘,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帮她找找吧。”
“这都过去一年了,上哪儿去找人?”黛玉皱起眉,道。
她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若是能找到,她帮这个忙也不是不行,可这事儿到底不光彩,贾宝玉的庶子被毒死,通房又疯了,怎么看都是后宅的阴私,闹成这样,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黛玉也不怕被人说嘴,只是人都已经不见一年了,这个时候上门让她帮忙请陈蕴藉去找人。
若是人找到了还好说,若找不到,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怪罪陈蕴藉没有尽心。
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去做?
何况,她家原也已经同贾家断了来往,这个时候上门,无非是欺她年轻,否则鸳鸯怎么不去林家找林如海帮忙?
论起来,林如海如今可是户部尚书。
陈蕴藉的外祖父去年生了一场病,身子骨差了不少,就上奏乞骸骨,回家颐养天年。
于是,尚书的位置就被林如海给顶了。
“我只说帮忙找,可没说一定会找着,他自家派了那么多人,找了许多姻亲旧故都没把贾宝玉找回来,我跟贾宝玉有什么交情?同他家有什么交情?能帮忙找,已经是我宅心仁厚了。”陈蕴藉道。
若还想奢求其他,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黛玉叹了口气,“你衙门里的事儿就已经很忙了,我不想拿这事儿烦你的。”
“无妨,又不是我亲自去找人,让我去,我也去不成。”陈蕴藉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能离开京城。
而贾宝玉,八成已经离开京城。
若是在京城,一年的时间了,又怎么会找不到人?
申时末刻,陈蕴藉听说陈蕴贤回来,便立刻去找他。
陈蕴贤刚坐下来喝杯茶,就听说陈蕴藉要见他。
“真是个急性子,我去书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陪你。”陈蕴贤道。
沈氏笑道,“无妨,你先去吧。”
陈蕴贤来到书房,“千里镜皇上很重视,打算给军中将领人均配一个,有了这个功劳,你现在的官职就有些低了,皇上打算升你一级,到时候你手里的权利就更多了。”
陈蕴藉没想到他大哥一进来就说了这么多。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大哥误会了他的来意。
“我不是来问千里镜的。”陈蕴藉知道千里镜呈上去,再加上之前玻璃的功劳,他这个官职怎么都要升一级,因此根本不在意。
陈蕴贤挑眉,“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我今儿回来得早,正好遇上了事儿。”陈蕴藉便把鸳鸯频繁上门求助的事儿说了。
陈蕴贤淡定的喝茶,“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去管,若是她还来烦玉儿,我让人撵走她便是,宽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蕴藉道,“到底是玉儿的外家,虽然他家没规矩让人笑话,可人都求上门了,玉儿若当真不理,总会有人说嘴。”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人嚼舌根?”陈蕴贤挑眉道。
“说我,我当然不在意,可玉儿敏感,这些话我不想让她听到。”陈蕴藉道。
陈蕴贤沉吟,“你想帮忙找人?”
“我已经吩咐青墨去找人了,过来,只是想着大哥手里人多,可知道贾宝玉当年离开贾家之后往哪里走了?”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道,“这事儿你可以直接问星剑,这些消息一向是他整理的。”
“星剑?”陈蕴藉还以为星剑就是被他大哥派来保护他的,没想到还是个消息通。
“那我不打扰大哥了。”陈蕴藉知道他大哥刚回家,肯定是要陪嫂嫂的,他这个时候上门,多少有些不识趣。
陈蕴贤也没叫住他,让洗墨送陈蕴藉出去。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摇头叹气,“真是纯良。”
当年贾宝玉将他弟弟气得恨不得将他打死,如今时过境迁,陈蕴藉居然还想帮忙找人。
他不得不感慨,他没有这样的心胸。
见陈蕴贤回来,沈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蕴贤道,“蕴藉就是来找我问些事情,问完就走了。”
“蕴藉找你什么事?”
“贾家那个丫头求见玉儿,你知道吧?”
这个沈氏自然知道,她如今虽然不管家,可府里的事儿她还是在关注的,有个丫鬟天天上门求见黛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但知道,还知道这丫鬟来求黛玉做什么。
黛玉最近时常来陪她说话,这个丫鬟她们也聊过。
为了这事儿,沈氏还劝过黛玉两回,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若实在烦闷,就将这事儿告诉蕴藉,让蕴藉来处理便是。
而黛玉见陈蕴藉最近繁忙,不肯拿这事儿去搅扰陈蕴藉的正事。
不过现在还是叫陈蕴藉知道了。
“这事儿我知道,蕴藉来找你,可是为了贾家那个丫头?”
陈蕴贤便将陈蕴藉找他的前因后果说了,“这小子,打小就纯良,若是有什么仇怨,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不能当场解决,也尽量早些解决,从不隔夜。事儿一过去,就不记恨人了。”
“若蕴藉能记恨这么多年,那也就不是蕴藉了。”沈氏嫁到陈家十年,如何不知陈蕴藉的性子?
陈蕴贤叹道,“我就怕他吃亏啊。”
“有你在,他还能吃亏?”沈氏轻笑道。
陈蕴贤噎了噎,“别说得我很蛮横一样,我是信任自己弟弟的人品,才会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解释这些做什么?”沈氏忍着笑道。
陈蕴贤:“……”
“好了,不说这些,那个贾宝玉的下落,你当真知道?”沈氏问道。
陈蕴贤摇头,“我没事儿关心他做什么?一个没有担当,永远长不大的傻子,不值得我费心。”
对于陈蕴贤而言,那贾宝玉的行事作风,还真就跟个傻子没什么两样。
好不容易觉得他有了点担当,没几年就原形毕露。
终究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沈氏笑而不语。
像她丈夫这样聪明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在陈蕴贤的眼里,只怕这世上九成五以上的人都是傻子。
这边陈蕴藉回到明心院,立刻去了书房叫来星剑。
“那贾宝玉跟一个赖头和尚离开京城的。”星剑道。
陈蕴藉挑眉,“我一问,你就知道了?”
“方才在主子书房,我都听到了。”星剑道。
陈蕴藉恍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星剑回忆起来了。
至于赖头和尚,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黛玉幼时也有个赖头和尚来化她出家。
那个赖头和尚,就是茫茫大士。
贾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就是这位大士和另一位道号渺渺的真人弄去的。
如今……莫不是功德圆满回天界了?
贾宝玉下世这一遭,经历很独特啊,那破石头跟着贾宝玉,想必也见识到这红尘富贵了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叫人去找找,做个样子也好,省的那鸳鸯每日上门来烦黛玉。
听闻陈蕴藉派人去找贾宝玉,鸳鸯果然没有再上门了。
次日陈蕴藉去衙门,没一会儿皇上就召见他。
回来的时候,陈蕴藉就升了工部员外郎。
皇上给了他一块令牌,只要拿着这块御赐令牌,他能随时入宫面圣。
就不需要陈蕴贤帮他递奏折了。
陈蕴藉的本事跟他哥哥陈蕴贤显然并不重合,前者在于自身的办事才能,而后者的长处在于研究这些于国有利的器具。
兄弟俩双剑合璧,倒是相辅相成。
每当看见这两兄弟,都会给皇上一种,他是天定之主的错觉。
否则为什么这样的奇才,都出现在他执政期间?
展眼到了中秋,陈蕴藉休沐在家,做了好些月饼,往祖母还有诸位长辈同辈院儿里各送了一份。
他给黛玉留了一些她爱吃的小月饼,两人搬了桌子在池边坐着赏月。
有陈蕴藉陪着,黛玉很开心,吃着月饼,赏着月。
“一晃眼都十年了。”
“怎么了?”陈蕴藉看她,“突然这么感慨?”
“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系统把你带到我身边,我现在又会是什么样。”黛玉发现,她自己没法想象那样的日子有多可怕。
贾家就是烂泥地,这些年下来,她是看透了。
贾母不能说待她不好,但到底亲疏有别,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可能面面俱到。
黛玉说不上埋怨,年幼的时候,或许有几分,如今年纪大了,她也不想总是惦记过去那些事,给自己徒增烦扰。
尤其是,贾母如今的样子,着实可怜。
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宝玉,在她八旬大寿的时候,出家去了。
这简直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她这位年迈的外祖母脸上。
仿佛多年的宠爱,都喂了狗。
黛玉有时候都怀疑贾宝玉究竟有没有心。
平日里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可现在贾家风雨飘摇,贾宝玉依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都当爹的人了,还那么脑子不清醒,出了事就只想逃避。
贾宝玉跑出去之后,疯了的袭人被随便找了个荒废的小院养着,不过半年,人就没了。
迎春年初的时候,因贾家情况不好,被贾赦许给了孙绍祖,一个小官儿,却是个狠毒之人。
黛玉念在当年相识一场,告诉了陈蕴藉,陈蕴藉只跟他哥哥一提,孙绍祖就因虐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被原配妻子的父亲告上了官府,没得说,官职没了,人也被打了三十板子流放三千里。
迎春和孙绍祖的婚事也只是刚定下,还没过门,孙绍祖的事儿爆发出来,迎春依然惊魂不定。
当时会试刚放榜,贾母撑着病体,在考中会试的贡生中挑了个年纪相当,稳重踏实的,将迎春许给了他。
虽然迎春只是个庶女,贾家也大不如前,可怎么也比一个寒门的学子强一些。
老太太怕自己时日无多,将婚期定在了五月,端午一过,就将迎春嫁了出去。
贾家也只剩下探春还在闺阁里,因王夫人病着,她每日都要去侍奉汤药,赵姨娘还总是骂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迎春上个月还来拜见过黛玉,感谢她相救。
起初迎春确实不知道是黛玉的缘故,可等她丈夫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渐渐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迎春的性子温和,与她现在的丈夫,虽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比起嫁给孙绍祖那狠毒之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黛玉想,若是她没有系统,没有得到养身玉佩,没有认识陈蕴藉。
她只怕身陷囹圄,还无法自救。
而她的父亲,说不定早早病亡,到时候她无依无靠,只能呆在贾家,苟延残喘。
连迎春这正经的贾家小姐,都险些落个那样的惨状,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表小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靠贾母吗?贾母又哪里是她能依靠的人?
“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陈蕴藉将黛玉抱到怀里,“事实就是,你遇到了我,你害怕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没有意义,我们都已经成婚了,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何必去想它?”
贾宝玉消失一年,若当真是神瑛侍者归位,那绛珠仙子这报恩的人,是不是也该归位了?
陈蕴藉将黛玉紧紧抱在怀里,神色微沉。
他不许……
黛玉是他的。
谁也夺不走!
“蕴藉哥哥,你抱疼我了。”黛玉嗔道。
陈蕴藉整了整神情,松了松手臂,依然还圈着她,轻笑道,“我恨不得把你融进我的骨血里,这样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黛玉只当他又是说情话调戏她,“又没个正经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抱着黛玉晃了晃,“玉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离开你能去哪儿?”黛玉笑着问他。
陈蕴藉想了想,道,“玉儿是仙女儿临凡,离开我,当然是去天上了。”
黛玉被他逗笑,“我是仙女儿,那你娶了仙女儿,又是什么?”
“嗯……”陈蕴藉托腮想了想,“我是天上的帝君,下凡来拯救你这个历劫的仙子。”
“傻瓜!”黛玉乐不可支,“哪里有什么帝君追着个仙女儿下凡来的?”
“那你觉得帝君要做什么?”陈蕴藉笑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