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忧愁的道,“我倒是不怕被冷眼相待,只是……外祖母这只是寻常的生日,并不大办,他们家自家置办家宴,又没邀我前去,我……”
陈蕴藉听了她的诉苦,明白了她苦恼的原因。
没别的,就是荣国公府那边根本就没有邀请黛玉过去。
陈蕴藉想了想,道,“你原就不是贾家的人,他家不请你,你也确实没理由过去。不过,保龄侯府的大姑娘不是同贾家亲?
看她有没有受邀前去,若是她被接了去,而你这边没人来知会,那就是荣国公府根本就不想接你。既如此,你也不必上赶着。”
黛玉叹了口气,“可外祖母毕竟养过我半年,虽说也只是养,并未教过我什么,但外头的人不知道,我若是不去,怕被人说没有教养。”
“你想多了……”陈蕴藉道,“自从你父亲将你母亲的陪嫁告到官府,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林家同贾家翻脸了?就算你不去,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你把贺礼送去,谁能说你什么?”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
见她还皱眉,陈蕴藉又道,“这只不过是荣国公府太夫人寻常的生日,并非整寿。也未曾通知亲友要大摆宴席,你便是不去,也很正常。毕竟人家根本就没请你,谁能指责你什么?”
顿了顿,“再者说,就算你外祖母大摆宴席,也不是你一个小辈单独前去贺寿,怎么也得你父亲带着你去。”
“父亲政务繁忙,哪里有时间?不过孙管家一早就命人准备了寿礼,等外祖母寿辰之日命人送过去。”黛玉道。
陈蕴藉颔首,“你看,你父亲已经把这事儿交代管家办妥了,如果这次是你外祖母八十大寿,你不去,才会被人说没教养,现在,还不到那个份上。”
“是这样吗?”
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我何时害过你?若你不去,会被指责没有教养,损坏你的名誉,我当然会帮你想办法解决。”
荣国公府那边,能不去还是不去吧。
那个贾宝玉,接触多了,对黛玉不好。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世道都对女子严苛,现代说是男女平等,实际上在平凡人的生活圈里,女性还是处于劣势群体,但凡出了点什么事,被指责的多是女人。
相较而言,古代的女性生存的空间就更小了,一旦清誉受损,轻则婚嫁艰难,重则性命不保。
贾宝玉的年岁渐长,偏又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不管是自家的姐妹还是别家的姐妹,他都喜欢往堆儿里凑,现在倒还好,毕竟年纪不大,若是再大一些,交际的圈子大了……
怎么都是个麻烦事儿,趁早跟宝玉断绝任何联系最好。
“我自是信你的。”黛玉不知道陈蕴藉的考量,她怅然的叹道,“经此一事,只怕外祖母对我会愈发不满。”
“你还管她呢?”陈蕴藉皱起眉头,语重心长的劝诫她,“道不同不相为谋,贾家和林家的家风异轨殊途,是注定走不到一块儿的,有些人既然不能长远相处,那便趁早远着些,当断则断。”
现如今夺嫡之争颇为激烈,再过两年还不知是什么境况,而贾家那位送进宫的二房嫡女,算算时间,只怕两三年的功夫就会被突然封妃,然后被卷入后宫争斗。
同贾家来往过密,绝非好事。
黛玉自幼聪敏,从陈蕴藉的话风里,品出几分不同寻常,但她困于内宅,一时也想不透。
但她确定陈蕴藉不会害她,既然给出这样的建议,又提到林家和贾家的家风,想必是贾家那边会惹上什么麻烦事。
黛玉眉头微蹙,对于她而言,当然是父亲更重要。
就像贾母,她母亲和宝玉,还是宝玉在她心里更重要。
人都有亲疏远近,黛玉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从前并未因此心生怨恨,但贾母拿她母亲的死哄宝玉,依然是黛玉心中的一根刺。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黛玉眉头舒展,冲陈蕴藉笑道,“是不是每次我烦扰之时,系统都会把你找过来劝解我?”
“很显然,不是吗?”陈蕴藉耸了耸肩,“不过我也不是白给他干活儿的,这不是有奖励吗?你和我都有,双倍的。”
黛玉被他一副占了便宜的语气逗笑,“又贫嘴。”
“现在开心了?”陈蕴藉笑道。
黛玉点头,问他,“有半个月没见了,你近日在忙什么?”
“我还有什么可忙的?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咯,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大哥看我看得紧,每隔两日就要考我的功课。”陈蕴藉道。
黛玉有些好奇,“这是为何?”
陈蕴藉被问住,想了想,摇头,“我也不清楚,就上次中元节之后,大哥就出题考我,我没答上来,就请教大哥,大哥也没生气,温温和和的给我讲题。之后……考我功课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出题也越来越多。”
“你大哥盯你的功课盯得这样紧,你可有进益?”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起来,“你若是早两天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你,不过今天大哥说,凭我现在的进步,坚持下去,等到明年下场应试,考个县案首很轻松。”
闻言,黛玉也不意外,她笑着道,“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聪明,别说考县试,考状元也可以的。”
“我这县案首都还没到手呢,你就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承受不起啊。”陈蕴藉哭笑不得。
黛玉道,“我不是在给你戴高帽,你现在毕竟还年轻,学识不够,会没有自信很正常,可你的潜力很大,又有你哥哥指点你的功课,你考状元,没有问题的。”
被黛玉这么一说,陈蕴藉想了想,还真觉得自己有希望。
“行吧,我继续努力。”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笑起来,“你……”话刚起头,门外传来林如海的声音,“玉儿,你在同谁说话呢?”
黛玉脸色骤变,有些慌神的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道,“不要慌,你父亲看不见我,别怕。”
被陈蕴藉提醒,黛玉也想起了这茬,强自镇定下来。
“快回你父亲的话,就说你是在念书。”陈蕴藉瞥见黛玉手边的话本,开口提醒黛玉。
黛玉看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不能再沉默。
“我在念书……”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这个时候越是关门,反倒越显得心里有鬼。黛玉将门打开之后,就侧身请林如海进来,“父亲怎么来了?”
林如海见屋里没人,方才又只隐约听到黛玉的声音,便压下心里的疑问,微笑道,“我听管家说你将自己关在房里,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顿了顿,“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m.bīQikμ.ИěΤ。
黛玉心中一跳,不免有些慌,但陈蕴藉很镇定的在她身边道,“别慌,你父亲诓你呢,你真要慌神,就被他看出来了。”
黛玉连忙低下头,避开林如海的目光,顺势去拿桌子上的话本,转过头时,神色如常,“刚才在看话本,看到兴起就念了几句,我屋里就我一个人,我能跟谁说话呢?想是父亲听错了。”
见黛玉如此镇定自若,林如海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道,“看来是为父年纪大了,听错了。”
“父亲说哪里话?您还年轻着呢。”黛玉笑道。
这不是黛玉盲目吹捧自己的父亲,自从戴上了养身玉佩,林如海的身子骨越来越好。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林如海看上去却像是刚过而立,可以说是个美大叔了。
“哪里还年轻啊,为父都年将半百了……”林如海笑呵呵的坐下,看着桌上放着的两个杯子,目光顿了顿,很快收回来,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就为了看话本?”
第41章 (二更)
陈蕴藉注意到林如海在看桌子上摆着的两个杯子,不由皱眉,时间太仓促,还是出了纰漏。
好在林如海看不见他,哪怕翻遍黛玉的闺房,也不可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黛玉确实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听林如海问话本,就以为林如海相信了她的说辞,神态就更轻松了一些,往林如海身边一坐,“倒不是为了看话本,初三是外祖母的寿辰,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贺寿。毕竟……我们家现在同贾家的关系有些不睦。”
林如海闻言皱起眉,“想这些做什么,你如今还在孝期,自不必去。”
闻言,黛玉一愣,“孝期?可去岁我也是在孝期去外祖母家的。”
“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林如海叹了口气,解释道,“去岁你外祖母接你去,是因为你母亲亡故,你上无亲母教养,有损你的声誉,我当时又不打算续娶,自然就让你外祖母接你去了。你是以被外祖母教养的名义被接到荣国公府的,是以不算访友。”
“但这次不同,守孝期间,不可谈婚论嫁,不可参加婚宴,不可拜年,不可贺寿等等忌讳。你如今尚在孝期,如何能带着孝去给你外祖母贺寿?”
“何况,他家虽只设了家宴,然你一旦去了,便是孝期宴乐,这可是大不孝。”
陈蕴藉在一边听着林如海的解释,也是大长见识。
对这些古代诸多避忌,他懂的也不算多,今日倒是被林如海上了一课。
倒是黛玉,听了林如海的解释,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省的见了相互嫌弃。
林如海见状,愈发心疼女儿,认定女儿是因为在荣国公府受了委屈,因此对荣国公府避之不及。
“莫怕,你宋姨这个月就要嫁过来了,等明年你除孝,自有她带着你。”林如海宽慰道。
黛玉闻言笑起来,“女儿不怕,只是……不想横生枝节。”
“不怕就好。”林如海笑着坐下,又同黛玉闲聊。
时间一长,由于陈蕴藉一直没有被系统送回去,黛玉有意无意的就会往陈蕴藉站的位置瞟一眼。
林如海自然会注意到黛玉的目光,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聊着聊着就起身,“时辰不早了,为父就先回去了,玉儿也早些休息,莫要太晚睡。”
“好的,父亲。”黛玉松了口气,起身送林如海出去,等林如海走远了,才回来关上门。
“吓死我了。”黛玉坐下,倒了杯茶喝下去。
陈蕴藉好笑的看着她,“怎么?”
“父亲一直不走,我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黛玉道。
陈蕴藉更觉得可乐了,“你觉得你父亲没有发现什么?”
“他又看不到你,能发现什么?”黛玉纳闷的道。
陈蕴藉捂额,忍不住笑起来。
黛玉觉得他是在嘲笑她,皱起眉,“你笑话我?”
“咱们早就露出破绽了,你还搁这儿洋洋得意呢。”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吃惊的看着他,“父亲难道发现你了?这怎么……”
“怎么不可能呢?”陈蕴藉无奈的看着黛玉,示意她看桌上,“桌面上摆着两只用过的杯子,只要进门就能看见。你一个人在屋里,怎么摆两个杯子?”
“可……”
陈蕴藉打断她,“可什么?可你父亲看不到我?”
黛玉面上点头,“没错,父亲看不到你,就算看我摆了两个杯子,也不至于怀疑什么吧?”
“如果你父亲不知道你有一个神奇的系统,如果你父亲不曾知道你可能和我早就认识,也许他不会怀疑什么,但现在……就很难说了。”陈蕴藉叹道。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陈蕴藉从来不觉得别人就是傻子,在这么多前提下,就算答案过于玄乎,林如海也不可能完全不怀疑的。
黛玉还是觉得陈蕴藉想太多,“你上回说我父亲发现了我早就认识你,可是回来之后,这都过去半个月了,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
“他不问你,不代表他没有怀疑我和你早就认识,这不能拿来当做证据。”陈蕴藉道。
黛玉说不过陈蕴藉,索性闭嘴了。
“不高兴了?”陈蕴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黛玉瞪他,“你还笑我?”
“我没有笑你啊。”陈蕴藉摇头否认。
黛玉哼了一声,“总之我不觉得父亲发现了什么,自从父亲接我回来,我们父女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隐瞒的,肯定是你想多了。”
陈蕴藉又想笑了,难得见到林妹妹这样单纯的时候,她到底是凭得什么认为她父亲对她没有丝毫隐瞒的?也许他隐瞒了什么没有说,但你不知道呢?
他心里这样腹诽,但并未说出来拆黛玉的台,小姑娘已经开始不高兴了,他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不然……小姑娘该真不理他了。
“好吧,你的父亲自然你最了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陈蕴藉附和了一句,然后快速的转移话题,“你父亲婚期就快要到了,府上布置的怎么样了?”
“我是小辈,这些都轮不到我插手管,都是孙管家着手置办的,我也不怎么清楚。”黛玉也看出来陈蕴藉在转移话题,她也就顺势借坡下驴。
陈蕴藉点点头,又聊了几句,黛玉就开始犯困,陈蕴藉便被系统送回来。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天,今天的读书时间是彻底泡汤。
他身上盖着一件披风,大概是哪个小厮进来看他睡着了给他盖上的,书房里点着灯,大概是怕他醒过来屋里太黑会撞到桌子受伤。
夜深了,陈蕴藉将书合上,回屋睡觉。
次日,陈蕴藉便照常练功,然后去书院。
上了一天课,申时下学,陈蕴藉回家,因今日陈蕴贤并不考他的功课,陈蕴藉回府后,放了书箱就去找秦叔学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