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视她如同抢夺口中之食的猛兽,定要除她而后快,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宽容之心。
更何况,以她和那位陛下的默契,也深知,丁忧三年,实在太久了……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有所作为,而不是被动的承受,这些时日,裴君属实也忍耐地够久了……
第三日,本是朝议之日,明帝没有回复裴君请求丁忧的折子,却准了裴君暂时不必参加朝议,以老夫人的白事为先。
上午来吊唁的宾客,多是些不能参加朝议的小官,有些是裴君的下属,有些与裴君未有过多少交际,可既然是前来吊唁的,也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门房护卫便都客气地迎进来。
裴君没有一些人家那样严苛的规矩,她始终都在灵前,也允许裴婵和三郎守灵,并不是非男嗣不可,也不在意三郎只是名义上的曾孙。
就连罗芙,若有尽孝之心,裴君也允许她每日到灵前跪一跪。
不过现下白日暖和,晚间却还是春寒料峭,是以夜里都只有裴君一人守着香火不断,她却不许他们任何人在灵前,免得受寒伤了身体。
裴定之和裴向会在后半夜来替换裴君,这才教裴君每夜能稍稍休息。
但裴君本就有些失眠之症,前几年调养的还算好,这些时日因为事多以及老太太的事儿,又卷土重来,便是喝了阿酒下了重剂量的安神药,也睡得不甚好。
因此今日来客,她都只简单示意便罢,招待之事则由裴定之、裴向为主,虽是小官,也是京城的小官,二人正好能借机交些人脉。
裴君想到她连祖母的丧事,都能有些谋划,忍不住心中一嗤,她在这京城果然适应的极好。
而这些,她甚至不需要说出来,只要随便一个指示,便能够很自然地达成。
裴君起身,换了一支香,回来跪下时,对身边的三郎道:“你也跪了许久了,教人带你去姑母家里,好生休息,午后再来。”
三郎还想陪着她,可张了张嘴,知道她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便没有反驳,只道:“爹,您午间多用些饭,儿子晚些过来。”
“嗯。”
三郎让侍女倒了一盏茶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方才带着人离开。
跟裴定之、裴向交谈的官员,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带着些别有意味的打量。
然而三郎看过去时,对方的视线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开,并未对视。三郎已经习惯身边时不时便有各种各样的视线,很快便收回目光,径直向府外走。
此时青天白日的,因着裴府离罗府极近,三郎只简单带了些人步行过去,来吊唁的客人马车便听着裴府所在的这条街上,官员的侍从们也都留在外头。
裴府里护卫威肃,外人进来吊唁,从不敢胡乱说话,这些人离得远,却放肆许多,下人们聚在一起,各自交换着讯息。
随从护卫这些底层人物之间,别看好似足不出户,或者并不离主家很远,但消息其实是极灵通的,若是利用的好,自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也有可能犯口舌大忌,给主家招惹麻烦。
今日他们来裴府吊唁,不免便要提及裴家在京中的传闻。
裴君的种种能耐和权势,已不足为奇,倒是裴将军和四公主唯一的“儿子”,颇有些可谈之处。
“听说裴将军还让他妹妹的女儿也守灵,你们说其中是否……”说话的侍从挤眉弄眼,暗指里面有些猫腻。
另一家的车夫深以为然,给他回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罗家的小娘子毕竟有裴家的血脉,旁人就难说了。”
有别家的侍从不敢掺和这个话题,悄悄退出去。
那两人还说的来劲儿,先头的侍从嘿嘿笑道:“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四公主的儿子是三姓之子,根本不是裴将军的种,也不知道四公主是什么时候和那谢寺卿成事儿的,裴将军竟然能够忍着不发作……”
车夫也跟着意淫地嘿嘿笑……
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旁边忽然一声厉喝“混账!”,随后便有一只脚飞过来,正正好好落在那侍从的胸膛上,直将人踹出两丈远。
那人脚落下,不及站定,便回身一踢,脚跟踹在车夫的脸上,车夫扑倒的同时,一颗牙伴着血飞出口,好不狼狈。
周围别家的侍从探头过来瞧,一看过来的人,惧怕不已,忙缩回去庆幸,没有与他们一同胡言乱语。
原来打人的正是四公主府的护卫,专门被四公主派到三郎身边儿保护他的。
还有侍女们,也都没想到会教这些人在小郎君面前捅破这些事儿,忙低声哄道:“三郎君,莫要听他们胡吣,这就叫人禀报将军,立即将这些人赶走!”
三郎小拳头攥得死紧,小脸紧绷,牙关咬紧,浑身都在颤抖,根本听不进侍女们的安抚。
他生父是世家第一公子谢涟,生母是大邺双姝之一的四公主秦珈,不只相貌神似二人结合,聪慧头脑也像极了父母。
他三岁启蒙,不足一年便能识千字,背诵文章十数,他只是被保护的好,骄而不纵,孩子心性未损,并不是眼瞎耳聋。
三郎很聪明,早就察觉到旁人看他的眼神有异,可从未多想。
但若是世人皆知他并非爹爹亲生,唯独他一人不知,一些便如同拨云散雾一般清晰起来,那些人根本就是在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