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张佳音
时间:2022-03-03 07:32:35

  三郎哭得打嗝,泣不成声,“我……嗝……我不是爹的孩子,呜呜……”

  裴君心下一叹,直接了当道:“是,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她不想哄骗他一时,也不想模棱两可,即便这对三郎来说有些残忍。

  三郎瞬间哭得更加害怕,两只手攥住腰封,慌乱地左右转,然后不住地跺脚,“诶呜……诶诶……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爹的孩子?我不是什么‘三姓之子’!”

  “我不要——”

  他现在不想接受现实,更想要的是一个拥抱。

  裴君的心肠软下来,不再期望一个孩子能够一下子想明白,而是轻轻伸出手,将一直濡慕她的三郎搂在怀中,摸着他的头,温声叹道:“傻孩子,你若真是我的孩子,许是处境更难堪……”

  三郎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如溺在水中抓住一根浮木一般,紧紧抱着她的腰,得到些许安心。

  四公主和阿酒站在不远处,四公主见到儿子那般无措的模样,心紧紧揪在一起似的疼,多年未哭过的人愧疚地看着儿子落下泪。

  阿酒有些心疼,但更多的确实无奈,毕竟这一刻,确实早就预想许久了。

  灵棚内,裴君慢慢地轻抚他的头,等到他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才再次出声道:“其实没有那般不堪,我早便知道你母亲另有心仪之人,也有亲密之举,可大人的世界,其实一点儿也不好,有利益,有权衡,有虚伪……”

  裴君轻笑一声,看向祖母的灵位,幽幽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偶尔去京郊的庄子上游玩,偶遇的那位好看的叔叔,他就姓谢,谢涟谢寺卿,他便是你的生父。”

  三郎瞪大眼睛,从她怀里抬起头,小脑袋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切。

  这几年,每年他都要去庄子上玩儿许多次,经常会遇到那个好看的叔叔,有时是和爹爹一起,有时是他自己。

  那个人送了他好多东西,草编的蚂蚱、笔墨纸砚、珍奇物件……

  以他的认知,他的身世应该是极不好的一件事,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裴君放下手,再次让他自己擦脸,随后轻描淡写道:“你长大就会发现,当你拥有权力和地位,便没有人再敢当着你的面随意评头论足,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旁人的命运。”

  “但要一直拥有权力,是一件极难的事;拥有权力又不迷失,更难……”

  三郎仍然晕头转向,可也意识到,爹不会抛下他,心里安定,便也止住了泪。

  但他对母亲依旧芥蒂,面对她时绷着脸,始终不愿意软化态度。

  四公主虽然难过,却也知道三郎会这般乃是因她而起,无法强求母子立即和好如初,只得暂时避开,不出现在三郎面前。

  而三郎对母亲的不出现丝毫不关注,只比从前更加粘着裴君,片刻都不想离开裴府,一直跟着她,偏又不想见人,一听到有客来吊唁,便悄悄躲起来,不希望看到别人看他的眼神。

  裴君瞧了,也在想她先前那般处理,会否不太妥当,对一个孩子来说要求过高,伤到了他的心。

  可这个孩子生来便注定不是普通的孩子,三姓之子虽是难听,然于他来说是必须要接受的事实,他得学会和自己和解。

  所幸谢家人头一日便来吊唁,那时三郎还没听到他的身世,不必这般快的面对。

  至于那多嘴多舌,倒霉的恰巧被三郎听到的两家,裴君没有关注,却也知道那两个下人下场定然不会好。

  而那两个小官,裴君只是一句“治家不严,何以为天下家国为?”,两人的官途便糟糕起来,所有人都远离他们,衙门里还有人为难二人。

  可以预见,无论裴君是否依然伫立在朝堂之上,只要他们在官场一日,裴君的话便会伴随他们一日,此生再无升进的可能,只会一路向下而去。

  这也给京城众人提了个醒,关起门来说话,才最是安全,裴将军便是知道流言不断,没有妨碍到她,也不会追究,可若是像这两家一般,教不该听到的人听到,倒霉的是自个儿。

  是以,京中对裴君的议论,虽未彻底消失,却也少了许多。

  裴君不免想,若她不放任,早早便以雷霆之势扼制住流言,祖母是否还能见到绿意盎然,三郎是否能晚些得知真相。

  可流言本就难控,侍女兴许只是听到一点点,也会禀报老太太,这完全是个悖论。

  更何况,若按照她的计划,流言只会越演越烈,乃是局势所致……

  裴君也是个寻常人,也会犹豫,可她的胡思乱想不会一直纠缠着她,很快便会跨过去,进而继续坚定地向前埋进。

  她又上了一封请求丁忧的折子,明帝依旧未准,而她不在的朝堂,原本与她作对的朝臣们纷纷劝谏,请求明帝夺情,明帝也暂未表态。

  裴君故意刺激他们的神经,从原来的三日一折,改成了日日上折请求丁忧,一副心意已决想要“退场”的架势。

  而后,她听着满朝文武为了阻止她丁忧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的场景,嗤笑。

  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是盛是衰,都由她裴君一人掌控,旁人又算什么,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如今这京城这棋局,有些人深陷其中还看不清,为了有可能彻底将她按死的一点机会而窃喜,殊不知裴君想要博弈的人,从来就不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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