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似是真的疑惑地问:“难道元帅掌军,更加严格?”
紧接着又自问自答道:“不过如今大邺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拨至边军的军需充足,边军饱食暖衣,军中是该彻底禁酒。”
从此时的酒宴和方才的乐师舞女便可看出,镇北侯掌军,便称不上“治军从严”。
反正郝得志等人听后,瞬间展眉,看向一直不对付的鲁肇时,眼中都温和了许多。
镇北侯则是冷笑,意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年轻人是得更知变通。”
之后,镇北侯与鲁肇不再交锋,接风宴貌似一片和谐的过去。
这日之后,鲁肇等将士不算顺畅地被编入边军,由镇北侯统领。
大邺和突厥继续试探进攻,有胜有负,通常有经验的将军可通过这些摸清对方的战力情况,以此制定和部署战术。
而镇北侯一直表现得极有自信,主帅自信,进而也影响到将士们,大邺军的士气十分高涨,就连丰州城一部分百姓也受到了这种士气的影响,认为大邺必会胜出。
但鲁肇对他所表现出来的身为一军主帅的能力,并不十分认可。
与之对比的人,当然是燕王和裴君。
镇北侯确实有多年统军作战经验,但多是剿匪或者平乱的较小规模的战事经验,当年大邺与突厥长达七年的战争,机缘巧合之下,他没能参与。
可对燕王和裴君以及众多参战的将士来说,这七年,他们从起初的经验不足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其中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不自负。
这几年,大邺为了应战做准备,北境的军力确实增长极快,算得上兵强马壮,且明帝派遣二十万大军御敌,胜算确实不低。
可镇北侯一副“已经赢了”的姿态,恐得意忘形。
边军中有鲁肇的旧部,鲁肇暗地里招人来问过镇北侯这几年在边军的行事,免不得越发不放心。
一个好的将领,理应如燕王和裴君一般,掌握大权的同时,尽可能给每一个有才能的人施展抱负的机会,而不是排除异己,树置所亲。
镇北侯练兵并未耽搁,可在军中任人唯亲,顺他的人升迁迅速,逆他的人直接排挤出权力核心,得不到重用。
而且,镇北侯如今已经有了拥兵自重的苗头……
他们这些后来者,如今在边军之中面临的困境颇多,若非鲁肇并不让步,恐怕他会被直接架空,郝得志等将士更是要被发配至边缘。
但暂时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鲁肇不能在如此关头跟他争得太激烈,仍要以大局为重,免得影响战局。
可惜镇北侯独断专行、好大喜功,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大局为重,还提出一计——兵分三路,两路从侧绕至突厥后方进行奇袭,中路配合,一举大挫突厥。
所分三路,他提议由鲁肇和郝得志各领两万精兵,一东一西潜行,他本人亲自指挥中路,等候烽火示警一起,大军齐出,杀突厥军一个措手不及。
且不说镇北侯想抢占先机的这个计谋如何,单单派鲁肇和郝得志各领一军作为前锋,不免教人怀疑他有刻意消耗两人实力,好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
军令如山,镇北侯不容人置疑,直接定下这个计策,并且令全军准备,鲁肇也只得听令,争取战事如镇北侯所料一般进行。
为了不引起突厥斥候的注意,鲁肇和郝得志夜里整军,藏踪蹑迹,十分小心地潜行。
根据斥候所报,突厥大军驻扎在阴山的一处宽谷之中,是以东西两支军队需得绕行至山背,进入突厥境内,从突厥大军后背突袭。
按照计划,他们要用三天时间绕至突厥军后部,并且在第四天亥时从右后和左后一同进攻,同样以烽火为信。
鲁肇和郝得志他们这些将领,皆有丰富的行军经验,且对北境的环境气候颇为熟悉,虽然第一次深入阴山,但行军还算顺利,皆在第四天亥时之前,抵达了各自的目的地。
亥时一到,鲁肇和郝得志命人吹响号角,指挥各自的两万兵士,冲向突厥的大营。
“冲啊——”
冲锋的号角声和喊声遥相呼应,同时烽火燃起,而突厥大营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突厥兵们因为突袭慌乱地出来迎敌。
然而两方甫一短兵相接,鲁肇便察觉到不对,这些突厥士兵虽然强悍,却并无十万之众,可能都不足两万。
突厥兵有以一敌几的实力,他们四万精兵对大营中这些突厥兵,是占上风,但鲁肇心中极不安,便单骑游走于拼杀的两军将士们中间,终于发现被保护在突厥兵后的一个突厥将军。
这个突厥将军,并不是情报之中领军的突厥大公阿史那·禄勒,营中也没有情报之中突厥久负盛名的几员猛将。
这种情况,不只鲁肇,就连郝得志等将,心中也都闪过一句:“糟了!”
指挥的突厥将军一声呼喝,一队弓手于他身侧列队,弯弓射向鲁肇。
大邺兵围在鲁肇周围掩护,鲁肇冲进突厥兵的保护圈,对上突厥将军,其他大邺将士则是挥刀看向弓手以及突厥将军的亲兵,阻断弓手远程射箭。
鲁肇正值壮年,那突厥将军满脸络腮胡,但能看得出年纪比他长许多,两人搏斗,初时旗鼓相当,不多时,鲁肇便使重矛力压对方。
那突厥将军堪堪躲过,身上见了血,忽然用音调奇怪的汉话喊道:“昨日我突厥十万军,倾巢而出,此时必定已经夺下丰州城,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