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床本就不高, 与矮塌的高度相差无几, 睡前上官临又不让她放下床帘, 嫌放下后憋闷。这样一来, 躺在铺盖上的齐欢儿视线正好对上了上官临的, 有种同床共寝的错觉, 这让齐欢儿有些害羞和尴尬, 感觉也不太对劲的。
上官临也有些羞涩,其实往日他睡觉时都会放下床帘,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帐帘后是他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能杜绝宫人们的窥视,今晚却有些舍不得。
“你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没?”突然,上官临开口打破平静道。
齐欢儿也觉得说说话还好点, 不至于这样大眼瞪小眼,太尴尬,便认真思索了一会,半真半假的回道:“奴婢出身农家, 自然不会有那些大家闺秀、小姐们的高雅兴趣和爱好了。以前在齐家村时,奴婢喜欢和姐姐、弟弟们经常一起去偷偷听听私塾先生们授课,再去齐家村的后山上, 拾些蘑菇、板栗和柴禾之余,漫山遍野的玩着游戏、撒着欢儿,奴婢很喜欢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感觉。
长大些之后,奴婢觉得应当帮助母亲分担一些养家糊口的担子, 便想着找一些既容易实现,又能有些收益的活儿来做。齐家村背靠大山,山中既值钱又容易采摘的东西自然就是药材了。所以奴婢便开始学着辨认药材,再带着姐姐、弟弟们一起采摘。
也就是在售卖药材的过程中,奴婢认识了奴婢的师父,他开始教授奴婢医术,带奴婢一起不断研制新的药物,这便成了奴婢的一个新的爱好,看一个个伤患、病患在自己和自己研制的药物之下驱除病痛,重新健康起来,感觉很有成就感。以前在宫外时,奴婢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研制新的药物上面。”
“那入宫之后呢?每日陪宁王读书,是只为了激励宁王上进读书,还是自己本身就喜欢读书呢?”想起今日中午去看珍太妃时,珍太妃想让齐欢儿继续当宁王陪读的请求,上官临追问道。
“嗯,奴婢刚开始的动机确实只是为了刺激刺激宁王殿下,可慢慢的,奴婢觉得每日听听珍太妃授课也挺有意思,认真听下来后,还是挺有收获和启发的。另外,现在师父入宫做了御医,我每天又能和他一起讨论讨论病患的诊疗方案,或者进行新的药物研发,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总比每日在这宫中混吃混喝,蹉跎光阴强。”
折腾了一天的齐欢儿打了个哈欠道,连自称都由“奴婢”改成了“我”。
上官临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要想继续做这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辛苦一些。以后每日你仍随着宁王一起上学,宫中学堂下学时间早,到时候你再随林羽中一起学医。只是这次上学不能再去湘宁宫,而要改去宫中学堂。只是宫中学堂几乎不收女子,只怕朕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宫中学堂的山长谢太傅了。
即便如此,谢太傅只怕仍旧会好好考核你一番,你有个心里准备。至于继续随在林羽中身后学医,地点也必须放在乾清宫,明日朕便让张福全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任由你和林羽中使用。至于早晚,你仍然还需要在朕这养心殿当差。”
“当真?奴婢真的可以继续上学和学医么?君无戏言哦!”齐欢儿欢喜得连瞌睡去了几份,努力睁大已有些睡意朦胧的双眼,向上官临求证道。
“是,君无戏言!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看着齐欢儿困顿不堪,却还在努力睁大双眼的可爱模样,上官临忍不住用手轻轻的刮了一下齐欢儿的鼻子,柔声说道。
“嘿嘿,谢皇上恩典。”意识已经有点不太清醒的齐欢儿迷迷糊糊的说完这句话,不久后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躺在龙床上的上官临却没有睡意,他伸出手,温柔的、细细的描摹着齐欢儿的眉眼,心中软得可以滴出水来。这不是个姿色绝世倾城,让人见之难忘的姑娘,可他偏偏在见过几次之后,再也难以从心底去掉了。
刚下早朝时,守在朝堂外的莲儿转述了珍太妃的意思,让他派人将齐欢儿接入乾清宫,那一刻他心中涌现的不是愤怒、紧张,而是满满的惊喜,他甚至有些感激杏昭仪。
如若不是杏昭仪的神来之笔,他根本没有想过,他还能将齐欢儿名正言顺接入他的乾清宫。
那一刻他突然恍然大悟,就算齐欢儿是个小炮仗,脾气冲些也没什么,他不将她放入后宫,而是直接放在乾清宫,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着不就可以了么?
这样一想,他那颗这段时日已被自己压制得波澜不兴,甚至有些沧桑寂寥的心突然又变得火热起来,他连御书房都不愿意去了,一动不动的守候在养心殿,想在张福全将齐欢儿领回来后,第一时间见到她。
至于齐欢儿在乾清宫的差事,他已经想好了,就做他的侍寝宫女。这样白日里他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晚上就可以整晚和她待在一起了。
其实在齐欢儿替他更衣之时,他真的很想紧紧的抱住她,以慰自己的相思之苦。他发现这些时日过去,让他对齐欢儿的思念并未减少一分一毫,反倒因为自我压制,变得更加浓烈。
只是他怕惊吓住毫不知情的齐欢儿,最终克制住自己。
到了御书房,从张福全嘴中得知齐欢儿的卖身契并未生效时,他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和齐欢儿在一起的希望后,他已经无法接受齐欢儿会离开皇宫这个设想。
为此,他甚至有让人拿着这张卖身契,直接去京兆尹府补个官印,让卖身契即刻生效的冲动。
只是,随后他马上又制止了自己,一旦卖身契正式生效,就意味着齐欢儿入了贱籍。贱籍女子即便入了后宫,也只能封个更衣、答应之类的低等位份。当年他的生母乔氏生下了他这个皇子,最高也只封了个正七品的美人,无法自己抚养皇嗣。良家女子则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这样一想,上官临倒是又高兴起来。
之后,他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计策,看怎样才能让齐欢儿心甘情愿的留在乾清宫当差,其实当不当差都无所谓,这乾清宫宫人这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只要她愿意待在这养心殿陪着他就好。
虽然未与齐欢儿具体聊过,但上官临直觉,像齐欢儿这般聪慧的女子,定然不甘于和其他的侍寝宫女一样,每日除了早晚侍奉他外,就无所事事的消磨光阴。
他倒是愿意齐欢儿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样每日才能过得充实、快乐,不觉得这宫中的日子难熬,才不会想着出宫。
就这样,上官临边想着心事,边在一种羞涩之中又带些隐秘的兴奋、激动的情绪作用下,迟迟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清晨,齐欢儿还在呼呼大睡,上官临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却准时睁开了眼睛。
他未叫醒齐欢儿,也未着急起身,只是侧着身子,面带微笑的打量着下方齐欢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以及那张微微张着,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小鼾儿的小嘴,只觉得哪哪都那么有趣、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