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最重杜若,闻了这话,便也认真地应了。
魏珣靠在榻上,总觉近来诸事有如迷雾。
细算来,当是从听闻杜广临提议延后选后开始,再到荣昌腊八来府,他总觉不对劲,却又理不出动机何在。
只是有两点他已经确认,那日茶茶落水,荒山畔的那条河原是被人为破了冰。而腊八节章文宴请,荣昌根本没有去。
原本,他查茶茶落水,乃是因杜若念及前世,想安其心,不料竟查到这些。至于荣昌,从来做事谨慎,处事周全。什么事能劳她不惜编一个这般漏洞摆出的谎言,也要雪夜入府?
魏珣思来想去,除了上头两事出在同一日,其他也毫无头绪。但到底茶茶与荣昌皆是杜若至亲之人,他便传千机阁抽了两个脸生的人,暗里看着太尉府,算监控,亦算保护。
反正,和离书他已经写好了,但是要送她回家,便是半点马虎不得。前往封地前,他能做的大概也就这些了。
他坐在书房偏殿临窗的位置,听到西边传来鼓乐之声,其音轻快舒畅,如同春日暖阳下冰河裂开缝隙,溪水叮咚流淌。
她很开心,他便也笑了。
千机阁的人传来第一份讯息时,正好是除夕夜。
除夕盛宴,两人自然需进宫赴宴。
杜若近来心情一直很好,因为随着一场场宫宴的开启,到今日除夕,旧的一年即将结束。
新年到来时,她便得自由,可以回家了。
故而,魏珣在上马车撩开帷帐的一瞬,便见她展颜轻笑。
“慢些!”因魏珣咳了两声,她甚至浅浅开了口。
“今日宫宴,能见到老师和姑母,你便这般开心。”魏珣亦笑了笑,将熏炉往杜若身边靠近些。
昨日他又翻了一遍她的脉案记录,若是没错,这两天便是她月信的日子。
他还记得,前世里,她一来月信便手足发冷,腰腹酸胀。平日里那般倔强的一人,每月的那几日便像小猫一样窝在塌上。
原本他是不知道的。
从他新婚夜说了那样混账的话后,她便一直不远不近地与他处着。守礼尊礼,与他举案齐眉,却就是不肯示弱。新婚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未听说她生病不适,旧疾复发。她出现在他面前,总是面带笑意,平和淡然。
其实,他也曾翻过她平安脉的记录,因为杜有恪说过,她的旧疾畏寒畏热,换季时极易复发。偏偏,按脉上皆是一切安好。他便也未曾再上过心。
直到永康四年,因黎阳一事,还是她先开口的,调了暗子营的兵甲前往燕国。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原就已经积攒了爱意的心,终于涌动起来,他亦开始慢慢主动靠近她,陪伴她,直至圆房。
那时,他才发现,其实她于情爱上,原是极其简单的。
他初识一句话伤她,她便彻底全副武装了自己,唯恐再被伤到。然,他稍稍愿意敞开心扉,将情意明朗,明明白白地对她好,她便也回报了更多的爱意,甚至全身心的相托。
如此,他们有过大半年的好时光。
也是在那半年里,他才知道,她的旧疾当真一逢换季便发作,发作时连床都下不了。她也会生病,生病时不爱喝药,非得混着蜜饯一起咽下。月信来了,不论冬夏,她都有要抱着手炉,眼泪汪汪伏在榻上。
他抱着她,温热掌心覆在她小腹,还不知好歹地问,“你以前这般难受,我如何没发现?”
他也不知杜若是自然说之,还是故意拿刀刺他。
反正,她枕在他腿上,半合着一双杏眼,发白的唇瓣轻启,不咸不淡道,“月信每月都来,殿下却未必每月都来。”
“生病的脉案是我特地没让他们记,又不是不治之症。”
“每逢换季,我不都去别苑小住了吗,你当然不知道。”
“唔!原来你知道我换季会旧疾复发,那你怎么就没发现一到换季那几日,我便不在府里了呢?”
她挣开双眼,定定望着他。
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力抱紧她。
半晌,哑着嗓子道“我现在记得了,不算太晚是不是?”
他说,“阿蘅,我们要个孩子吧。宫廷的方子用了这么多,也调不好你这病症。不若试试民间的偏方。”
“什么偏方?”
“生孩子啊?”他咬着她耳垂,“据说生了孩子,月中这些不适可能就好了!”
“你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要给我调理身体?”杜若被他缠得浑身又烫又软,挣扎不开。
“都要!”魏珣仰躺着,将她整个翻抱过来,伏在自己身上,“生个女儿,和你一样聪明。生个男孩,承了我的位置,我带你逍遥四海。”
“不天天给我问安,说殿下千岁吗?我要千岁做什么,分你一半,我们同日白头,一起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