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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融融,温灵悄声离开行宫。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此亦算全身而退。却不想才踏出琅华殿,便闪出数个暗卫,将她逼退回殿。
正殿之中,魏珣半点事也没有,正与杜若在下棋。
被暗卫拦住去路的一瞬,她便知晓自己暴露了,按理作为一枚暗子,立时自戕都是最好的结局。然她却莫名不甘,不知自己何处露的马脚。
此刻殿中,她亦这般问着魏珣。
魏珣摇头,“本王当是无有这般能耐,最多不会放心让你这般亲近罢了。你暴露,皆是王妃的功劳。”
温灵不可置信地望着杜若,“王妃又是何时疑上的我?”
“入殿第一日。”杜若笑道,“你没露马脚,就是太急了。偏偏遇上的又是我。”
“若论暗子直觉,你家明镜公主,也未必是我对手。”
温灵已经回过神来,惶恐道,“那方才,方才兵甲所到时辰,亦是假的?公主、公主……”
“明镜必是前锋先到,横渡澜沧江,快船需要两个时辰,本王的人大概晚两个时辰到,如此便是中心开花,围歼之势。”
“本王还知晓,你们快船不够,前锋至多三千人。如此本王三千守军足以与你们周旋。再到你们兵甲尽到,本王的两路人便也到了,无需以逸待劳,直接已经擒王。”
魏珣顿了顿,“择在今日告诉你,一来是随了你这药,不是你自己同王妃说的,五六日便可发作。二来也是最主要的,本王的兵甲即将到来,免得明镜公主知晓了,藏着三万兵甲又不敢动手了,如此本王不是白调兵了。”魏珣言语温和,话毕只抬眼李昀,示意将人处置掉。
殿内又只剩下了魏珣和杜若两人。
魏珣从杜若手中剥下棋子,将其收起来,起身扶过她,“夜深了,你先安置吧。今夜不能陪你了。”
杜若由他扶着,也没说话,只将桌上一盏一直温着的参茶奉给他,“既有战事,且喝了补补神。”
魏珣看着她,眼中燃起一点光亮,接过饮下。
“我送你回房!”
“若有不适,一定记得传医官。”
“或者让茶茶陪着你睡……”
“今夜,外头必是不安宁,殿中我已安排好,你安心便是,我……”
魏珣扶着杜若,边走边道,却觉脑中混沌,眼前亦发模糊,待入房中,整个人已是手足无力,直往杜若身上跌去。
杜若伸手扶住她,看了一眼案几滴漏,只缓缓道,“还有一个多时辰,明镜便该到了。”
“阿蘅……”魏珣忍不住转身望去,模糊看到方才碗盏的影子,心中惊惧,却又无力喊出声来。
“你没有任何缘由,一句后悔了,就把我强行带到这里,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杜若扶着他双肩,扬起头,神色哀怨道,“我想我爹爹,想我母亲,我想三哥,我想回家。”
“我在这里,一日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我也想就这样认命,就这样过完一生。可是我是人啊,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上辈子我就活得稀里糊涂,这辈子我想清醒些。我想知道为何母亲要那样对我……”杜若拉过魏珣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眼泪簌簌而下,“你什么都知道的,你帮她一起瞒着我,她为什么要给我喝那样的东西。我想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要问一问她!”
“阿蘅,不要……问,待、待……”魏珣不知杜若给他喝了什么,他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我走不了,我像一只被你豢养的金丝雀,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杜若扶着他往床边走去,“我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拿回暗子营。想来想去,唯有此法。借战事,让你倒下,我领暗子营替你一战。”
“你别生气,我会回来的。”杜若面色惨白,泪水道道滑过脸庞,“你说不让我私自回家,还拿我族人性命相胁。我知道到你现在的确有这个能力,可是我啊,我又不能为了回家,趁机杀了你,你功在社稷,是我大魏的支柱。所以,今日一战,我替了你,亦算消你怒气。”
“阿蘅!”魏珣闻言,只觉肝胆俱裂。
“不要担心,只是一点点昏睡的药物。”杜若将他扶在床榻上,退开身来,“等你一觉醒来,战事便结束了。”
“我,不会输的。”
魏珣只觉胸腔中气息翻涌涤荡,他望着离去的单薄背影,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
他到底做了什么,将她逼成那副样子。
将她,逼上‌了战场。
杜若踏出寝殿时,已经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殿下到底中了那刺客的毒,快传医官。”她冲着林桐道。
“殿下此番中毒,各路兵甲还未安排好。即便稍后两路人马到来,亦是群龙无首,无有统军之帅,敌军人数是我军倍数。”李昀又惊又急,“这……我去传西林军诸将。”
“将碧玺锤还给我!”杜若冷声却又铿锵,“我来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