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口脂她又瞧不上,便只得干燥着唇瓣。
她在镜中细瞧了半日,方道,“我这唇色不上口脂,真是貌若无盐。”
转身又细瞧了茶茶和柔兆,便愈发郁闷,如何自己这唇色会这般无色灰白。
“梁人倒都是这个唇色。”柔兆道。
谁说不是呢!
杜若挑了挑眉,捡了方还算顺眼的口脂用上。
要是不出府,她便也不着妆了,偏一大早宫里便来传话,说太后邀她用午膳。
如今春江水暖,草长莺飞,她自没有推却的。只是心中却有些落寞,今岁生辰,他不在身边。
然又一想,细算来,从前世到今生,他还未给自己庆过生,大抵也不晓得自己生辰几何。
踏入颐庆殿,杜若便见宫人往来忙碌,殿中装饰一新,似有喜事要庆祝。太后更是立在殿门前遥首望着什么。
见她过来,远远便由人扶着赶了来。
待到身前,杜若才要行礼,亦被太后一把扶住。太后又惊又喜,只将杜若看了又看,双眼直盯着她肚子,谓左右言,“真的,是真的,瑾瑜不曾糊弄哀家。”
杜若反应过来,道,“可是殿下给了母后信?”
“你们也瞒得太紧了些,这般喜事如何不早说!”太后牵着杜若的手缓步踏入殿中,“这都显身子了,才肯说。”
杜若含笑道,“原是想第一时间告知母后的,可是先前胎像一直不稳,便不敢言说。如今大好了。”
杜若话虽这般说着,心中却有些恼怒,明明说好等他回来,一起告诉太后的,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正想着,方听太后声音又想起,“瑾瑜来信,说今日是你生辰,他实在抽不开身返回,怕你一人寂寞,且让哀家给你过个生辰。”
杜若闻言,猛地抬头,慢慢便红了眼,盈了泪。
复又抚着自己小腹,心道,“明年,且让你同你爹爹一起给娘亲过生辰。”
席至一半,谢蕴也来了。
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一时话便也多了起来。只是杜若隐隐便觉得不对,初时谢蕴见她自是真得开怀,然待发现她有孕后,神色便恍惚起来。
好些话欲言又止。
她便寻了个由头,只言要同皇后讨经验去,辞了太后,与谢蕴同行。
甬道上,二人并肩走着,皆是聪慧通透的女子。谢蕴便也不再绕圈,只将魏泷与魏珣近来种种不和皆同杜若说了,甚至连着昔年谢讼案、凌澜诸事。
谢蕴道,“原见你有孕在身……”
“不,幸得你此刻与我说了。”杜若拦下她的话,“他们是兄弟,更是君臣,不该有嫌隙。”
“且容我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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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回信王府的路上,杜若便已经理清了前后因果。
魏泷生出此等猜忌之心,生母被杀,皇子被害,自然是直接原因。然不仅仅于此,实乃魏珣权利太大了,功高盖主,已经夺去了魏泷的光芒。
一个君主,如何能忍受活在他人阴影下?
而当日,自己为断黎阳后路,派暗子营拦截她送回邺都的书信,那日紫英殿算计黎阳时,不得已已将暗子营暴露。为诛黎阳之心,从谢蕴处讨来那个孩子控于手中。后司鼓指挥西林府军渡江横兵燕国。此桩桩件件皆出自己之手,且皆摆在了明面上,作为魏珣王妃,他无异于如虎添翼。
魏泷如何不忌惮!
在他眼里,若是认准了父母与他有生杀之仇,那么魏珣自是隐瞒之罪,对他不忠。而自己掌着暗子营,又通谋略,那么魏珣不交兵权,便是司马昭之心,对他亦是不忠。
为证其忠,最好的办法便是交出权利,以安其心。可是,魏泷已经这般猜忌,交出去,会不会是另一番风险?
这样想着,杜若顿觉背后生出一层寒意。
交权,是魏珣一人一府之风险。
不交,是天下、是苍生的风险。
她坐在马车内,蓦然攥紧了衣袖,额上渗出细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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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了这心思,她精神便有些萎靡,心情也不甚舒畅,人亦消瘦了些。纵然心中知晓,此刻需定下神来,孕育孩子。然一想到此间种种,尤其是如今又有了孩子,她即便存着理智,却也忍不住心慌。
如此熬了二十多日,四月初十,荣昌礼佛结束,回了镇国公主府。
杜若听闻这个消息,眼神陡然明亮起来。母亲回来了,她算有了主心骨。这样的事,魏珣不在,母亲便是她唯一可以商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