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功在社稷,身畔怎能容此等女子!一时间,封地之中,临漳城内外,对这位一贯不露真容,传闻又清冷寡言的王妃颇有微词。
甚至在王宫门口,亦站了不少要求信王废除王妃的人。
杜若收了碧玺垂,调了柔兆回身侧。从小汤山庙宇返回时,在宫门口便见到这么一幕。
七七听得人群嚷嚷,在车内愤而起身,拳打脚踢欲冲出去将其猛揍一顿。
“不听便罢,无须扰其心。”杜若拦下七七。
“娘亲就不生气吗?”七七怒道。“娘亲不是这样的人!”
“娘亲若生气,你爹爹必定冲冠一怒为红颜。”杜若笑道,“届时娘亲的罪名变更大了。”
“且不理会,过阵子便散了。”
是夜,魏珣拥着杜若躺下。
杜若朝里躺去,魏珣便吻着她后背脖颈,借着月光数她发根处又多出了几根白发。
“数什么,总也是越来越多,还能倒回去不成。”杜若转过身来,仰头望着他,“倒是殿下,至今仍旧发如乌漆,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尚是无数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她戳着魏珣胸膛,声色温软,却难得带了一点玩味,“殿下可要应了民众之言,且废了妾身,再立良人?”
“本王还不想被自己女儿弄死。”魏珣压着笑意,“闻七七今日差点冲下马车凑那些人,不愧是本王的女儿。”
杜若便不再说话,只含笑靠在魏珣怀中。
“怕吗?”良久,魏珣又问了句。
“说不怕是假的。以前无畏死亡,不过是没寻到生的意义。如今,有你,有七七,活着这般好,便贪生了。”杜若半边面颊蹭着魏珣胸前肌肤,感受着他的心跳,“我还算着日子,再过不到一月,三哥便要来了。多好!”
“别怕,我在的。”魏珣将她抱得更紧些,含过她耳垂,吻过她鬓发,气息微喘道,“但是你这样的怕,我很开心。”
六月初八,阵雨。
初夏起阵雨,原是再正常不过。只是这雨,带着雷声来,却没有一阵便过。
先是下了一昼夜未停歇,然后第二日继续,第三日……
魏珣坐在紫英殿中,根据千机阁传回的消息,将已被灭口的官员一个个在册上清掉。
从永康四年至今,或插入或调任至临漳的四十三位官员,其中超过七成皆为探子。这些年他本已经清除了大半,剩下十三位尚在识别中。如今便觉得已经无需再辩,因为那剩下的三成庸官也未好到哪去,一样跟着在行谣言之举。
悠悠之口诛心,比刀剑更甚。
魏珣见不得谣言污水泼向杜若,更见不得她白发丛生,却还要好言慰他。
从要接七七入宫,便已经触了他底线。如今风刀霜剑捅向杜若,他的逆鳞被彻底掀动。
共二十七颗头颅,滴着鲜血,混着夏日暴雨,整整齐齐置于邺都安合门处。却无人知晓何人何时所放。
暗子营返回临漳时,杜若传令他们城外扎营,再候他令。
夫妻二人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城外在疾风骤雨中汹涌起伏的澜沧江。
“这风雨会停吗?”杜若问。
“西林府军已经全部接到命令,封地属臣也尽数点头。”魏珣道,“等不到风雨自然停也无妨,我们自己且将这风雨停下。”
夫妻两相视而望,他们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更无惧生杀。那二十七颗头颅,是震慑。亦是最后的敬告。
连着两月,殿外的风雨时大时小,未有停歇的意思。然而,邺都之地倒也不曾再有什么异样传来。
反倒是梁国,传来老国君驾崩,宗亲权贵各派间,为争其位,更开始动荡起来。听极梁国,魏珣脑海中虽闪过杜若身影,却也未曾多想。只感慨这个国家,若只观其内部,便觉得一举可攻下。然真正出兵,他们又能迅速一统,共抗强敌。待敌退,便有分崩离析。
魏珣思绪转过,也不曾多想。如今,他与杜若自然不会觉得魏泷便这般轻易放下了。故而杜若恢复了早晚司鼓的习惯,如今她已经有了过去两成的水准,简单的战音战曲尚能鼓乐出来。而魏珣自还是日日对着沙盘推演操练,规划各种进攻或退守的路线。
他想,以后这样的警惕和操演,便是临漳之地的常态了。
只是,没容他这样警惕多久,大汤山处便先传来了消息。五国联军集百万兵甲,倾举国之力来犯。
初闻,魏珣未当回事。
当年,他伏兵三万便破了他们二十万兵甲。如此算,推个二十万魏军上去,便也罢了。
然,不过片刻,他便觉沉下了脸色。
连月大雨,一线天必定山石滑坡更加厉害。而更甚者,如今大汤山九部,已经没有一个西林府军。
他几乎本能地就要传令下去,增兵大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