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章文见帝王不语,悄声言语,“陛下若忧宗亲不虞,倒戈转向信王,臣有一计。”
丞相上前低声诉说。
魏泷听后不语,却也未再起让杜氏儿郎退出一线天的念头,只又拨三万策英军前往大汤山。
永康十三年五月初,整个北境况暴雨如注,大汤山处的战况极为不利。五国联军不知受何人指示,换了方案,半月内,连着两次,举半数兵甲攻之。
半数兵甲,也有四十万之多。
大汤山前后十二万策英军,面对守城战,尚且能守。只是其中两万敌军躲过混战的双方,直接绕道兵临一线天。
此处守将长官三人,分别是杜直谅,杜怀谷,杜有恪。生母异地亡故一月,他们尚且不知。
确切的说,自他们去岁六月来此,便被阻了一切音讯。尤其属于他们私人的消息,如信件,根本半点递不出去,外头的讯息同样传不进来。
饶是杜直谅再庸和不争,也看出了此间天子的意思。
杜怀谷更是从父亲被撤太庙起,便被然了本就火爆的柴芯,后又被莫名撤职调离,再被二次谴来一线天,若不是还守着杜氏祖训,估计早就反出北境,与天子当面斥问了。
杜有恪愈见沉默,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起杜若那条被废的臂膀,还有和七七定下的诺言。他说会早些去看她的,可是去年便不曾再去,今年,明年也许再见不到了……
一线天原为邺都天然屏障,敌军攻破大汤山若取捷径便需经过此地。而所谓一线天,自是峡谷所在,极窄而深,大军渡过十分缓慢。若本国军地再此伏击,敌军便难以过去。
但此处山体滑坡甚是严重。故而魏珣原本留守大汤山的西林府军便只是再此巡防和建构防御工事,从未这般长期驻守过。
如今魏泷让他们长期驻守,一年多来,未曾迎到敌军,倒是死在山石之下的杜家军已有上千人。
故而,此刻两万敌军前来,杜有恪便提剑上马,带兵甲迎战。
兄弟三人先前数次上书,要求前往大汤山九部,于前线杀敌,却皆被驳斥。杜直谅和杜怀谷尚且觉得陛下是忌杜氏军功,不愿他们再往上累计。杜有恪却再明白不过,中间还隔着旧日仇怨,陛下分明是想将他们困死在此。
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借两军交战之际,趁乱送人前往临漳,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跟随他们多年的将士,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氏族的恩怨,陪葬于此。
“三弟!”两位兄长拦住他,“我们与你同去。”
杜有恪摇头回绝,“五国联军乃一盘散沙而已,来此多为试探,不过一场计谋战,并非要生死相搏。再者,真有不测,杜氏百年荣光,总得有人延续。”
一线天外的的阔地上,两军交上了手。两位兄长带将士于山头瞭望。杜直谅督战,杜怀谷司鼓以振士气。
杜有恪所带兵甲不过五千,个个蓄势待发。而来者果然虽有四倍之多,却非一国之军,皆为多人指挥,又觉有大军押后,遂起骄意,为骄兵。
只是还不到半个时辰,双方阵列尚且齐整,五月一声闷雷,转眼便是疾风骤雨。
杜家军不惧战场杀敌,只是这山石滚落砸体,不非敌我。就近山体前交战的将士,不少眼看要被山石砸中,便索性拖个敌军人马一同殒命,亦是合算。
山石滚滚而下,敌军不曾遇过,已经鸣兵退敌。杜有恪自然知晓,要减少伤亡自然此刻收兵躲避山石是最好的选择。
然这是唯一的契机。
他们消息被锁,必是有人监视。唯有在乱军中方可避过耳目逃脱出去,遂带兵追击。
却不想敌军死中要求生,激起死志,便也有了斗志。
一时间,风雨如澜怒吼,兵革相击刺耳,马嘶人仰震天。
杜有恪手中宝剑断锋,换来军刀也卷刃,却依旧驾马杀敌。所踏之处,泥浆四起,血肉横飞,一个时辰内,双方彻底混作一团。
除了交战的人还能识处敌我,其他根本分不清是哪方将士。
杜有恪便起了收兵号,只是已经被山石逼仄,杀红了眼的敌军将领,哪里还能回过魂来,只率兵厮杀。
山头上杜直谅行军经验丰富,看出端倪,赶紧亲率缓军相助。
待他至阵中,刀枪剑戟已经砍向杜有恪,虽被他挥矛拦去大半,却还是有刀划过杜有客手臂,有剑刺入他胸膛。
敌军见援兵至,方回神知此地难攻,遂收兵逃去。杜有恪撑着最后的力气,抬手作式,命原定人马混入敌军中,后抄近路改道临漳。
他从马上跌落,被兄长救起的时候,尚有意识。
风雨之中,他看见杜若向他走来,笑靥明丽娇憨,柔柔唤他“三哥”。
“阿蘅!”他伸手在虚空,除了冰冷而肮脏的雨水,自然什么也碰不到。
阿蘅,世人眼中他的胞妹,原是他隐藏在亲情手足下,永生无望的爱人。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