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要上前线,属下足上有疾,未被选中。”话至此处阿辛双目泛红,“只可惜,其他兄弟都不在了……”
杜若心口缩了缩,原是她亲手葬送了他们。
“阿辛,以后你不再是暗子,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
“五姑娘……”
“大限将至!”杜若咳得更厉害些,冲阿辛笑了笑,“幸亏你没去,我少一点罪孽。多少人,因我识人不明而亡!”
杜若说着,往掌间倒了一点药末,拨开阿辛衣领,将他左肩一枚银色星形图徽抹去。
“五姑娘,小主人呢?阿辛帮您带她走。”暗子营的人,从命当先,阿辛未再多言,扶着已经摇摇欲坠的人,只想再为她做一点事。
杜若咳得厉害,眼泪都留了下来,半晌才喘出一口气,“安安吗?她先走了呀。”
“熬到今天,还你自由。我就可以安心地去找她了……”
安安,她的女儿。
生在暮秋,死在隆冬,人世一遭不过四月,未曾见过春光。
“五姑娘!”身后阿辛追来,“夜黑难行,拿着它,好走些。”
“多谢!”杜若含笑接过灯盏,微弱的一点光亮,映出她一双干涸的泪眼。
她听着身后的跪拜之声,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无从开口。
她想,若有来生,来生……
风雪愈大,那盏灯很快便灭了。
第2章 . 大婚 她和他,哪来的白发齐眉。……
“瞧瞧,这滴漏,下去了多少,近一个时辰了!”
“天子赐婚,皇子娶妻,如何能这般耽搁!”
“那丫头说她们姑娘身子不适,又急急端了药盏奉上,这太尉府的千金可是病了?”
鼓楼偏阁内,守着六个嬷嬷。方才踱在门口不停嘀咕的是郑嬷嬷,她仗着在信王殿下幼年时给他开过奶,又是德妃的陪嫁,此刻派来给新妇理嫁衣,只觉倍感长脸。言语间便也不如在宫内谨慎。
“突然就不适,不会是身有顽疾吧!若如此,且要与德妃娘娘说去,万不能委屈我家殿下,如今多少高门贵女……”
“郑嬷嬷,慎言!”
开口的李嬷嬷是宫里妃嫔晋妃位及以上才能劳动的梳妆老人,已伺候过三朝妃嫔,今日破例被指派来给太尉府千金挽发盘髻,当是陛下对太尉府的皇恩深重。
“是……是!”郑嬷嬷这般应着,却仍忍不住踮脚往外寻去,恨不得越过数丈之外的院墙,看一看那太尉府千金是否歇够起身了。
在她心中,一个太尉之女嫁给一位皇子,自是高攀,如何还能这般气性。一个时辰前,竟说不梳妆就不梳妆。她们一众人稍稍开口欲要劝去,竟直径被那女郎房中守卫轰了出来。
郑嬷嬷瞧向端坐着合目养神的李嬷嬷,戚戚道,“姑姑,不若您去催……”
话还未说完,李嬷嬷便摇头拒绝了。
“那、那我去,总不能这般耗着,误了吉时!”郑嬷嬷话毕又瞧了李嬷嬷一眼,见她仍挺着背脊坐着,亦不拦她,一时有些尴尬。
“我去!”郑嬷嬷一跺脚,奔往兰苑。
须臾,李嬷嬷睁开双眼,只无声望着远去的背影。
其余四人中的一位凑上前来,道,“姑姑,我们真的不去催一催吗?上妆,贴钿,盘髻,修容……好多事宜呢!”
“人家是主子,吾等是奴婢。只有主子使唤奴婢,哪有奴婢催促主子的。”李嬷嬷剜了那人一眼,“我们听吩咐,领尊命便是。”
“是!那、那郑嬷嬷……”
“勿管他人。”
李嬷嬷望着郑嬷嬷消失的方向,沉默着摇了摇头。这德妃身边的人,当真同她一般天真。想来要不是生下了信王殿下和黎阳公主一双儿女,在那吃人的后宫,早无立锥之地了。
母凭子贵,大抵如此。
只是到底没有看清,容得身畔宵小这般得意。
这些年,信王殿下自是出落的丰神俊朗,玉姿无双,才识和功勋亦是文武皆备。确实是邺都无数高门贵女择嫁高攀的对象。
然“高攀”二字,唯独不适合这太尉府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