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番装扮,连着今日这礼仪,原也都是出自她杜氏的礼数,并不是她身为信王妃的规矩。
她这样,无声却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他,她只是杜氏女,不是信王妃。
他想,或许该放手的。
待了了谢氏,天下大安,杜氏亦无仇怨,便该送她回家了。
杜若瞧着杜有恪与魏珣有话要说,虽一想起前世兄长被凌迟而死,便半点不想让他靠近魏珣。但一时亦说不出什么,又知晓这一世他们私交甚好,便也未曾阻止,只兀自转身离去。
“阿……”杜有恪本想叫住她,被魏珣拦了下来,便回身道,“不应该啊,阿蘅心气是高了些,却也不是这般骄纵不讲理的。按理那日你从母亲手里护下了她,便是她对你还未生出情意,也该有三分谢意的。你们,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你那蘅芜台,本就是为了阿蘅所建,她却住在别处!我看着溯源轩那地是整个府中离蘅芜台最远的,难不成你们至今还没……”
“我的伤不是一直没好透吗?”魏珣笑了笑,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事办得如何了?”
杜有恪挑了挑眉,从怀中掏出牌印,“成了!阿蘅给的可是地支的人。你千万得保他们无虞,不然她能吃了我。”
“那是自然,我不过借他们打探消息,动手做事有其他人。”魏珣顿了顿,又道,“你领到人后,且等一等,我做最后的确定。”
千机阁传来的书信上,只言定远侯府与多次拜帖于相府,太尉府、尚书府等一等大族,并未明确谢颂安是否择了定远侯为依靠。
原也是他凭借多念年宦海生涯的直觉猜的。
另一处当是梁国探子营,亦是他凭经验嗅出的味道。
大婚那夜,肃王原是在府外埋了人手,以求一搏。只是不想杜若于洞房内先动了手,坏了他的计划,让他匆忙撤走了人。
只是信王府亲卫反扑,看似杀光了所有人,李昀却早已在白日便得了他的命令,留一活口以作后用。
果然,那活口回了肃王府复命,虽后被陈平灭口,李昀却还是在尸身上查出了端倪。死后双唇唇瓣呈灰白青苍色,当是生前无有血色之兆。
此为梁国人特征。
梁人的手能伸到魏国皇子身侧,如此伸向魏国大臣亦没什么不可。谢颂安连毒杀荣昌都已经做了,便也没什么做不出的。
魏珣想到自己多年戍守边关,然朝中竟这般因私仇私利而联系外敌,心中只觉怒气翻涌。
思至此处,他又觉心寒。
“你还未确定?”杜有恪闻言,吓了一跳。
“凡是总有万一。”魏珣知晓暗子营的宝贵,亦不敢轻易置之。
杜有恪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忍住,“阿蘅都将这等身家性命告知你了,怎么还对你这般冷言冷语。难不成是你们夫妻间开辟的新情趣?”
“那什么,表弟……你不然教教我,近来阿紫已经多日不给为兄弹曲了,我……”
“怪不得你昨日睡在家中,本还想着漏液前往,许会扑个空。”
魏珣笑了笑,他没法回答自己是如何知晓杜若掌着暗子营的事。
念及前世,他终究是懦弱的。若非千机阁频繁传来消息,剑在弦上,他也实在不敢碰她的东西。
千机阁掌着军事要务,消息亦是灵通。然首领皆为军中将领任职,邺都高位间,多少都是认识的。他自然无法送人入核心处。而杜若的暗子营二十四首领,面上皆是寻常百姓,散入人群便是雨落湖海,谁也寻不到。自是最好的人选。
魏泷继位,自己前往临漳封地前,谢氏绝不能留。
前世到今生,他能知晓的,她身边的危机,待了了谢氏,加上之前送走胞姐,便也没有什么了。
江湖两忘,可能是他们间最好的结局。
蓦然,他又想起前世凌澜死前所言。
你当她,愿意见到你吗?
六月盛夏,魏珣只觉痛意并着寒意从心底层层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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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千机阁最后确认了消息,魏珣所料皆对,谢颂安择了定远侯府,联系了梁国探子营。
接到信鸽时,魏珣正在书房查看临漳的地图,以及邺都通往临漳的各路关口。
纵使他已经猜到,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怒火,一支朱笔被折成两截。后传话给杜有恪,让单阏和执徐分别混入定远侯府和梁国探子营。
暗子营的人,吃的就是这口饭,不过数日,便已经进入位置。只是执徐入的毕竟是敌方探子营,到底不敢过分渗入。魏珣亦交代,以自身安全为重,便未再深入,只零星看顾着对方动作,加上推测,总也相差无几。
而定远侯府,虽有谢颂安派人乔装警戒,自然挡不住训练有素的单阏。不过十数日,单阏便凭着一张易容的风流面庞,得了崔印的无限欢喜。
定远侯夫人是出了名的溺子,崔印要星星,亦恨不得摘来给他。单阏便连哄带骗,支使着崔印从夫人口中套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