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抬头,却看不见楚清姿眼中半点被退婚的悲伤,她宽了宽袖,叹口气道:“谢小侯爷,快回去吧,今日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谢谢你的好意。”
她估摸着,应当是谢淮他娘硬逼着谢淮过来,这才像是事情的事实。总之,绝不是谢淮自己想娶她。
谢淮沉沉地看她一眼,忽然不再多说,捡起马鞭转身上马,偏头看她淡淡道:“备好嫁妆,三日后过门。”
而后不等楚清姿回答,抬手扬鞭,踏雨而去。
楚清姿愣了愣,可谢淮早已离去,她气不过地对他背影道:“谢淮!明日你来了相府大门紧闭绝不开门!”
对方扬了扬手,不知是什么意思,身影渐消于雨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寒星
唤荷呆滞地看着谢淮离去的背影,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喃喃道:“小姐,世子看着不像疯呢,怎么净说胡话?”
永安侯府的世子爷谢淮,要娶相府嫡女楚清姿,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还反倒会遭人个白眼,挨句骂:“他俩要成亲,那纯属朝种树,夜乘凉——不可能的事!”
谁不知道这两位天天见面就是怼,谁都瞧谁不上眼。
谢淮娶她?绝不可能。
“他不疯谁疯?还说什么会变好,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楚清姿咬了咬牙,脑海里想起刚刚谢淮的眼神,又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谢淮,不论前世或是今生,谢淮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总是模糊的。只是一个不怎么令她喜欢,每每遇到都会冷声呛上几句的家塾同窗。
十岁那年,卢太傅年老辞官,在家中开了一所家塾,供给太傅家唯一的金枝玉叶嫡小姐读书。楚相因着和太傅的关系,也曾把楚清姿送去学过一段日子的功课。
久远的,模糊一片的记忆从眼前的雨幕里渐渐清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淮。
彼时永安侯因刺客刺杀,为救驾而死在圣上眼前。永安侯府因此一夜分离崩析,徒剩和楚清姿差不多大的谢淮,被无暇照看的侯夫人领进了家塾的小院里,由卢太傅代为看顾几日。
恰逢楚夫人带着楚清姿来太傅府上读书,院内到处都是同样前来读书的学子,挤得楚清姿喘不过气,小姑娘穿着件绣有水绿色雪昙的长裙,头上顶着两个发包,用金簪子精致地别着,分外水灵。楚清姿见无人注意她,裙摆下脚尖轻轻踮起,刚想要逃离人群,却听有人上前来同楚夫人寒暄攀谈。
“咱们也该多帮衬着些侯府,这些日子侯府不好过,侯夫人一介女子撑着这么大个家不容易。”
听了这话,楚清姿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悄悄凑回了楚夫人身侧仔细听。
“可怜见的,永安侯府自此后所有重担都落在小世子身上了。”楚夫人怜惜道。
顺着她们的视线,楚清姿抬眼看到了人群中立着的素衣少年。
人声喧闹里,少年身形消瘦,眼睛漆黑明亮,像冬夜的一抹寒星,发着孤冷的光。
那是圣上亲封的小世子,未来的镇国永安侯。
用楚清姿的话来说,就是打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不好相处的。尽管如此,当时的楚清姿还是曾经天真以为,世子定然会和有救驾之功的老侯爷一样,是个正直侠义的人。却没想到自老侯爷死后,谢淮倚仗着圣宠愈发放肆跋扈,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竟成了无人敢管的京城第一纨绔子弟,令楚清姿大失所望。
而那时的楚清姿,不论规矩礼仪样样都在同龄的世家小姐中最为得体端秀。对于这样不好惹的同窗,她自然是能避则避。
后来......后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回忆戛然而止。
她似乎记不清了。
楚清姿低头揉了揉额角,余光却在相府门前积雨的水滩里看到了两道撑伞的身影。
“姐姐?”这道姐姐,直到她前世死前都记得清晰无比。楚清姿缓缓抬头,对上对方人畜无害笑意盈盈的眸子,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楚涟容。
伞檐微微抬起,露出另一人的面容,清冷孤高的模样,身形如翠竹玉骨般挺拔,只有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不耐来。
“顾公子路过,正逢大雨,我便带他回府躲阵子雨。”楚涟容笑得温顺,半点不叫人生气,仿佛她只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说完这些,还朝楚清姿眨了眨眼,好似她和楚清姿是什么知心姐妹,知道楚清姿对顾絮时有意,她才特地把顾絮时带到自己面前,促进两人的关系。
怕只是得知了楚清姿退婚的消息后,担忧楚清姿不上贼船,故意把人带来引得她旧情复燃。
毕竟,她这相府嫡女的身份,对顾絮时他们二人来说还有用的很。
楚清姿淡淡地看着她,连一眼也没看到顾絮时的脸上,“府里今日不待客,你若想做好事,就出门找个茶馆好好避雨。”
一番话下来,楚涟容的笑意僵在脸上,缓了片刻,似乎又改变了策略,轻轻扯住了顾絮时的臂弯,柔声替楚清姿解释道:“姐姐怕是心里还有着气,顾公子别介意,我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小直爽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