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冰凉的一滴水打落在他手背上,紧跟着又是一阵啪嗒。天没下雨,似是某处摇落的水珠,李云照艰难地举起手背,想把那片湿润贴到嘴唇上润一润,他太渴了。
阵阵眩晕中,手背好不容易到了唇边,贴到唇上,开裂之处火辣地疼起来,李云照伸出舌头尝了下,咸的。
却不腥臊。
并不是鸟类的尿液。
过了片刻,又啪嗒啪嗒滴落几滴,清澈的,在阳光下折射着晶莹的光泽。
眼泪。
李云照一怔,旋即他听到了断续的嘶哑的呜咽声。
有人。
李云照屏息竖起耳朵听嘶哑的抽泣声,听了许久,然后,他忽然折断一根树枝奋力往上扔:“大婶大娘小的不慎掉落山坡,还请可怜则个搭一把手救条命。”
他以为是哪家失去夫君的寡妇人家在山间上坟,毕竟他跳下来的地方是一片坟场。
魏琰正哭的嗓子冒烟,一点儿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隐约听见有人喊“大婶大娘”,以为这里来人了,她翻了一把手边黄了半边的树叶,底下也不知是什么果子能不能吃,她抓起来啃了一口,苦涩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到了喉咙,勉强压下去点痛哑,她回应道:“救救我……救救我……”
这一声似绝处逢生的哭腔叫李云照听清楚了,蓦地,他心头一震,这音色竟有几分熟识,“魏姑娘——”
李云照下意识地呼喊出声。
起初魏琰以为自己幻听了,亦或是人出现了幻觉,无论是方才“大婶大娘”还是一声“魏姑娘”全是她的幻觉,作为一名前世的医生,她明白,这是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了。
药丸了。
魏琰的情绪猛然下沉,她不管不顾地把手伸向脚踝,狠狠心一咬压,拼尽所余气力一把抽出了扎进骨肉里的箭簇。
带着凝固的血肉被拔出来的一瞬,她痛的昏死过去。
箭簇往下坠去,在山间盘绕的树梢里打着旋儿,落到了一颗树冠上,底下有人先是讶然,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箭。
上头凝固了一层又一层血迹,还有一层新鲜的,温热的,血色刺目的。刻着皇室羽林卫的标记。
“苏升。”李云照试着叫了声。难道是苏升被挂在了上头。
没有人回应他,李云照揪过来一把树叶放在嘴里嚼了嚼,咽不下去,却突然因为有东西给唇舌品尝而激发了身体仅存的气力,他攀着枝桠坐起来,往下看了看,离坡面不高,他慢慢地爬下去,树根边上有一株野葡萄,他快速地摘了一串扔进嘴里,梗着脖子咽下去,很快,他站了起来。
一边出声往上攀爬,一边拔去身上中的箭勒住伤处,遇上一汪积水,他喝了两口,这才一口气爬到三五丈的高度。
一丛乌黑的青丝在树梢枝桠间晃了晃,李云照定住脚步,双手扒开挡在眼前的枯枝败叶,骤然他瞳孔发散,蹙眉急唤一声:“魏姑娘。”
她没跑掉。
李云照自责地想。
魏琰是被抹进嘴里的发酸的浆液弄醒的,她睁开眼看见灰头土脸的男子正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捣鼓东西,啊的一声,咬了上去:“臭臭流氓……”
李云照拖住魏琰的另一手一顿,捏紧她的后颈强迫她松开口:“是我,魏姑娘。”
他饮了两口积水,嗓音恢复清冽低沉,但还偏哑。
魏琰瞪着他的脸,惊讶过度,眨了眨眼又昏过去。但这次她还有一半清醒的意识,是李十二啊,那她有救了。
再醒来时,肋骨处被硌的生疼,整个人一颠一颠的,难受的想吐。是李云照背着她在往上爬,魏琰有气无力地问:“你要爬上去?”
“嗯。”李云照痛得紧拧着眉,双手攀着两侧的树干往上挪:“羽林卫定然要在坡底搜寻你我,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偏不让他们得手。”
所以反其道而行之。
魏琰双手抓了一把粘腻,定睛一看李云照的肩旁处在渗血水,问:“你也中箭了?”
她职业地扒开他的衣衫,看到他裸出的左肩血肉模糊,后背覆盖了一层乌紫的血痂,不断渗出血水,魏琰埋上去闻了闻,凭她的判断,已经发炎化脓了。
给李云照拢好衣裳,她又去摸他的前额,微微烫手的,他已经在发低烧了。
她也是,脚踝上的箭伤发炎,发起了烧。
李云照闷声不响,又爬了个陡坡,他把魏琰放下来喘气:“如果天不绝我,爬上去应该能遇到五凤山庄的接应。”
若天不助他,爬上去也就是个死。
但他要搏一搏命。
魏琰郑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我不用你背。”她比他伤的轻,她应该扶他一把。
李云照一笑,用袖子抹了抹脸,擦去面上的一层灰,显出俊朗的眉眼睨着她:“让你受苦了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