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梅应了声:“奴婢这就去太妃那里问问吴姨娘的事。”
吴姬一瞬慌了神,嘴巴却还是硬道:“夫人只管问去,府里多的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魏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不时瞧一眼吴姬并不放话。
吴姬心中惴惴,坐到神思昏倦才见紫梅回来:“夫人、吴姨娘,太妃请二位过去用晌午饭。”
“夫人还不请吗?”吴姬站起身来,见魏琰迟迟不动,问道。
魏琰摆手:“这就走。”
她打量了两眼吴姬:“我听说吴姨娘起初给公子做通房丫头的时候才十五岁,是他后宅里的独宠?”
从前在晋王府的时候素采同她提过,吴姬等四位贱妾从前是李云照的通房丫鬟,生养之后才抬了妾的。
一提“通房丫头”吴姬满脸涨红:“不敢说是独宠,那年公子才十七岁,每日里还要去上书房念书的年纪不怎么来后宅的。”
宠。
之于晋王府的女人们来说王府里的荣宠不过是鼻头上的蜜糖,想的到,吃不到。
私下里她听见旁的姬妾抱怨:听说晋王年幼时弯弓射箭伤到了根子,懂人事后跟通房丫头那事就像五老儿挑水进门就跌倒,孩子怀是能怀上就是少了许多趣儿。
“走吧。”魏琰道。
东厢房。
周太妃手执画笔,收了最末一笔后招手叫她们上前观赏:“你们看我画的少年郎如何呀?”
她笔下绢帛上的少年桃花生面,梳油头挽绿鬓穿华衣,一双凤眸仿若与李云照几分神似,是鱼龙白服的少年先帝。
魏琰:“人儿好个相貌,好工整的画功。”
周太妃瞥一眼吴姬:“你看着呢?”
“画的真传神,”吴姬道:“太妃的画功越发精妙了。”周太妃又提笔在留白处添了只小舟:“片帆飞渡,孤舟远游,这里当还有另外一人。”
说完她寥寥数笔在岸上画了一位白衣书生,问吴姬:“你可认得他?”
“认得,”吴姬唇齿发抖,细声道:“是妾身的祖父吴潜,先帝年少时君臣二人同游杭州,太妃画的是他们在京杭大运河渡口的情景。”
那时先帝还尚未登基,不过是偏安府邸的梁王,常和一众好友游历山水修身养性。
周太妃点头道:“先帝待你祖父亦兄亦友。”
吴姬忽然跪道在地抱着周太妃的腿哭道:“妾身知道太妃是看在家祖父的情分上才护着妾身活下来的。”
周太妃看了一眼魏琰:“你都听到了?”
魏琰:“听到了。”
周太妃道:“先帝死后吴家被抄家女眷没入官中为婢,小蛮,”她指了指吴姬道:“被赐给大长公主府,是我忝着老脸把她讨回来放在云照房里的。”
原来吴姬的闺名唤作小蛮,这回倒把她的身世来历弄清楚了。
魏琰笑道:“昨日李十二缘对黄氏下了死手,我担忧有别的事情牵扯,吴姨娘不肯说故而我来问一问太妃,太妃既对吴姨娘知根知底我便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把黄氏点了出来。
周太妃见她眉间忧愁,讶异地道:“黄氏是你碰巧遇上才知她私贪翎儿每日的牛乳,云照因此动怒才赐死她的,若有别的牵扯不要说云照,我早把她撵出去了。”
魏琰暗暗观察周太妃的神色,她说的坦然毫无隐瞒是这么个理儿。
难道魏老夫人和她一块儿都想多了,黄氏之死与李云照所图的梓州毫无瓜葛,他本性暴戾嗜杀只不过她被蒙蔽了双眼从前未看清罢了。
她侧眸去看吴姬,那小妇人脸上微有惧色,偏头刻意避开魏琰的视线抿唇不语。
魏琰心道:大户人家的妻妾,妻视妾如眼中针,妾视妻亦如胃中之棘,从来冰炭不容,我再追问不止难免要得罪她,先就这么着吧。
“别坐着了,来吃饭。”周太妃道。
她日子过的节俭,餐桌上上来两荤两素一汤,分量都不大将将够她们婆媳三人吃的,婢女布好菜默默侍立在一旁,一切礼仪如旧仿佛还在晋王府那般。
清淡倒也可口,魏琰跟着周太妃的节奏细嚼慢咽,小半个时辰才放下筷子。
里间的炭盆烧的旺,婆媳三人俱宽去外罩,漱了口净了手都歪在软榻上发怔,个个俱是云鬓玉容却心事重重。
男人外出……姑且说是打仗吧,家里的女眷们最是忧心。
“太妃,”魏琰道:“我有些事先回去。”
周太妃对魏琰摆摆手:“你先回罢,小蛮服侍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