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韵被扔在阴暗潮湿的地上,她嘴里的破布被婆子们野蛮地拽了出去,呕的一声吐个天翻地覆。
“岐王世子妃冬氏。”周太妃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一道泪痕,她不忍心地摇了摇头道:“你叫老身一声皇婶,老身这些年也是真心把你当侄媳妇儿看的。”
密室里的烛火跳动非常轻微,纵然离的很近也看不清楚彼此脸上真正的表情,季小韵的情绪已经透支到了上限,白的没有生气的脸忽然扬起来,问周太妃:“太妃直呼妾‘冬氏’,到底是从未把妾当晋王殿下的季良媛看啊。”
她以为,时间久了,她和晋王的叔嫂关系早该被忘却了。
周太妃一时无言,光线忽明忽暗,跳跳跃跃得人心头烦躁。
她忽然转过身去,声音含了些颤抖地道:“你疯了,晋王他拿你当嫂子敬着。”
“李氏皇室弟娶兄嫂的事还少吗?”冬蔷冷笑道:“妾记得先帝也曾呼太妃的前夫为兄长。”
周太妃出身节度使府上姬妾,后被先帝收入宫中的旧事被揭,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来人。”
双脚踏出密室门时,她声音含了些颤抖地道。
“周氏!”冬蔷平静地看着那道还未关闭严实的门,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大笑道:“你不敢杀我。”
周太妃蓦地顿住脚步,黛蓝色的银丝刺绣裙摆在幽暗中泛起丝丝冷光。
她对下人摆了摆手:“看好她,别叫她出了意外。”
密室外头的天光晃人眼睛,一身丁香色素裙的女子匆匆走来,男子是苏升,女子是季七娘,十年前晋王府从青楼里赎回来一直藏在五凤山庄的女子,她道:“周太妃。”
周太妃偏头往密室里面看了一眼,道:“苏升,七娘,你们来的正好。”
来的好巧的女子正是季七娘,当年晋王府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五凤山庄的庄主苏升带她过来换走季小韵的。
季七娘听到密室里面的动静略皱了一下眉头:“世子妃在里面?”
周太妃先瞧了瞧苏升,道:“果真又沉稳了。”她又看着季七娘:“苏公子怕是带不走人了。”
她衣裳面料都泛着杀意,跟在苏升身边的季七娘往那道门里望了一眼,注目着笨重的石门被缓缓关上,里面微不可闻地传来绝望疯癫的嘶吼声,当下一个腿软,差点没站稳。
苏升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跪下给周太妃磕了个头,道:“那七娘就拜托给周太妃了。”
“快快请起,”周太妃见不得苏升给她行如此大礼:“晋王上朝未归,你去苏溪馆看看你妹妹吧。”
苏媚蝶住的地方叫苏溪馆,在晋王府中是个偏僻安静的地方。
苏升看了眼季七娘,暗自一咬牙道:“太妃,今日不是时候,七娘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卑职就先走了。”
季七娘点点头:“你放心回吧,我会照顾好小蝶妹妹的。”
苏升又拜了拜,三五步转入王府廊檐壁上,隐没于红墙绿瓦间,很快没了踪影。
密室里面没了声音,周太妃执着季七娘的手:“委屈你了。”
“太妃吩咐就好。”季七娘爽快地道。
*
下了早朝,李云照匆匆赶回府里,一进门就被周太妃身边年长的侍女烟红拦下了:“殿下,季良媛身体不适,您去看看他吧。”
李云照跟着她闷声走了几步,路过水涟苑时,他隔着水榭凝神片刻。
烟红轻声对谢豹道:“季七娘来了。”
她给了他一个办成事情的眼神,李云照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苏升走了?”
烟红道:“嗯,他回去了,别的,就交给殿下处理了。”
她重重地咬了“别的”二字。
李云照半天没出声,末了道:“本王去见见她。”
谢豹动了动唇:“哟,要请王妃一块来吗?”
李云照:“不必了。”
密室。
脖颈处的疼痛将冬蔷折磨的发疯,漆黑又透不过气来的密室让她发狂,狂躁使她几欲一头碰死在石壁上,终于,门被撬开个缝,六角宫灯的光刺得她唰地捂住眼睛:“晋王殿下。”
李云照被她浑浊的声音惊得怔了一瞬,举灯照了照四周,道:“堂嫂。”
冬蔷理好衣衫跪坐端正,乌青的脸上却挂了个盈盈的笑意:“殿下来了?”
李云照平视着她,眸中冷然:“堂嫂这又是何必呢?”
冬蔷的笑淡了些许:“殿下当年颇费周折救走妾,想来对妾也是存了怜爱之心的,只怪妾前些年没花心思在殿下身上,如今殿下新人在怀妾又年老色衰,往日恩情自然没了,妾落得如此地步也不怪谁,只是妾一死,晋王府想捂住李吉的事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