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忽然娇嗔,君子啊不,傻子也得从善如流,李云照颇大度地挺胸嗯了声,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李珉心头气了气,无奈又憋了回去,轻咳一声肃然道:“晋王妃,香皮一口咬定是你说的,孤为难呀。”
魏琰心中MMP,但喜怒不形于色,很有把握的样子:“太子质问妾,妾说不出一二,倒不如先问问庄才人吧。”
“庄才人?”皇家女眷团忽然朝西南角那群低级嫔妃望过去。
一个穿着浅青色襦裙的丰腴女子捂着半边脸跪在地上,正是最先哭着嚷着要跑出去的那位,抽抽噎噎地回道:“贱妾当时如五雷轰顶一时恨不得死了才好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记得真切,那声调尖细似带有中气不足之症,慌里慌张的,没有晋王妃的大气和矜贵,并非出自魏琰之口。
庄才人暗暗想了个囫囵,她不过是失仪了,论起来无非是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吴皇后那边知道了,罚俸一年半载的而已,但够倒霉了。若是再掺和到后续的事情中去,好处捞不着,坏处还指不定在什么地儿等着她呢,干脆就拿模棱两可的话混过去算了。
等于屁都没说。
魏琰却并不见慌张,一双杏眸水光潋滟地瞧了瞧庄才人:“庄才人好好想想,也许想多了能咂摸出点别的来呢。”
庄才人一开口,魏琰就知她是琢磨过的,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躲到一旁继续当个老油条罢了。
庄才人见魏琰摁住她不放,登时有了些如坐针毡之感,长年累月的谨小慎微让她安稳也让她经不起事,脑子嗡的一声,眼神躲闪地道:“贱妾实在记不得了。”
任凭你怎么撬,她只抿紧了嘴巴不开口。
魏琰也不去刨根问底儿,似乎庄才人的话在她意料之中一样:“那么怡嫔娘娘呢?”
话头转向方才同庄才人一起失仪的怡嫔身上。
这位怡嫔容长脸儿白净,岁数和皇帝差不多少,听说是御前的大宫女出身,苦苦熬了个位分,心思不比庄才人少,惯会见风使舵的,眼瞧着太子有意偏向魏琰,不欲把这事闹大,她定了定神道:“妾也不记得许多,只知道那声音最先似乎在妾耳边炸开了似的。”
这是顺水推舟卖太子李珉一个人情,再往后,这位可不是他的主儿。
好一句“最先似乎在妾耳边炸开了似的。”,分明直说了就是离她极近的婢女仆妇们喊的,和位次远在东南角的魏琰无关。
魏琰听了心中一松:算是给逼出句人话。
是啊,人心怎么可能是齐整的,谁心里没个小算盘,揪出来的人多了,总会露出些马脚。
“总算有人说了句实话,”不需多说,李珉一摆手道:“来人吧。”
他话音一落,就有神策军鱼贯而入,将围绕在那片的妃嫔、婢女统统拘了起来,怕碍着公主、贵妇人们宴饮作乐的趣儿,干脆拔剑架在女人们娇弱纤细的脖颈处押出了御花园。
李珉假把式掸了掸衣摆,对尚在听吩咐如何处置押出去的嫔妃婢女的神策军将领申行道:“过了皇后的千秋节找地儿活埋了吧。”
神策军将领一怔:“殿下?”
几位嫔妃虽说位分不高,也不见得多受宠,但毕竟是皇帝的人,总要奏请一声的吧。
李珉挑眉不屑地横了他一眼,那是个十足的嗜杀的眼神。
丝竹之音低黯下去又悠扬起来,皇家女眷团的成员们清楚地听见太子所下的命令,许多人都木了,瑟瑟发抖地定在座位上,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申行垂首道:“是,殿下。”
李珉挥袖命他退出去,而后携起孟皎月的手,深情款款地道:“孤陪阿月喝一杯。”
孟皎月有些迟疑地道:“是妾冤枉了晋王皇婶。”
筹谋不成,她赶紧在李珉跟前服了个软。
李珉抬眸望着魏琰,她一副楚楚的模样偎依在李云照身边,眸中罩着一层湿湿的雾气,像极了去年皇室退婚叫她受了委屈又竭力隐忍的模样,他的心口一阵又一阵地发闷,冷冷扯起唇角道:“晋王皇婶端庄大度,不会同阿月计较的。”
一时霓裳广带起,魏琰避开了他的眼神,坐正了身子静观乐坊新排的飞天舞,舞姬们丰肌秀骨,裸着半身,或俯抑斜正,或腾飞俯冲,很快把观看者带入天际辽阔,乘风归去的欢畅与洒脱之中。
觥筹声、欢笑声重新扬起,眼前的享乐盖过了方才的惊吓,身份贵重的皇室女眷们又恢复了庄重淡定的神色。
魏琰忽地后知后觉害怕起来,耳边歌舞升平,园中习习凉风,李珉时不时瞟过来的视线却叫她不寒而栗,有些怔怔地揪住李云照的衣袖,攥得很紧很紧。
“怕了?”李云照抿了口酒道。
魏琰点点头,上下牙齿磕碰着问:“她们……真的会被活埋吗?”
李云照握着她的指尖捻了捻:“嗯。”
亦是轻的不能再轻的一句话,司空见惯了似的。